清河縣內的土匪規模不小,足有近百人。
其中大半都是西北前線流離失所的難民,還有一部分則是從戰場溜出的逃兵。
這些人糾集在一起,以打家劫舍為生,偶爾還會賣給敵國一些本國的軍方調度情報。
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惡,但卻讓軍方和地方百姓頭疼不已。
疤臉校尉卞人雄,曾不止一次向上面提議出兵剿匪。
可前線戰事吃緊,上面一直沒能分出人力來對付那伙惱人的山賊。
不過,眼前這群新兵蛋子還沒被納入先鋒營的正式戰力,因此不用立刻被派往第一線,用來對付那伙山賊倒正好!
目送新兵奔往清河,卞人雄身邊的一個小弟隱含擔憂開口。
“頭兒,要是這些小子死在寂云嶺,咱們只怕不好和上頭交代!”
“連區區一伙山賊都對付不了,就算派他們上前線也只是給咱們丟人!”
卞人雄全然沒把新兵的命當命,聽起來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新兵們的死活。
那親信尷尬一笑,似乎還想勸上一句,可看著營外新兵已然細若蚊蠅的背影,最終只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沈之奕卻面色平靜,并未因第一次出任務而有絲毫緊張。
對比他的平靜,其他人就顯得要激動了不少。
這不,經過一日夜的緊趕慢趕,當隊伍終于來到山賊大寨所在的寂云嶺腳下,甚至都沒有歇息半秒,大部隊便在熊山的號召下徑直殺向了山寨!
哪怕被人發現,也沒有半點要放緩攻勢的意思。
聽到山寨里突然響起的鑼鼓聲,大伙兒反而愈發振奮。
“寨中賊子慌了,帶把的都跟我上,咱們一鼓作氣,殺他個屁滾尿流!”
熊山揚聲大喝,說完便一馬當先,拖著一把大砍刀朝寨門沖去。
“兀那賊子,還不速速開門受死!”
哐當,大砍刀砸在寨門上,只留下一條惹眼的刀痕。
門板晃了兩下,便很快回歸平靜。
熊山卻沒有放棄,掄圓了大刀繼續往聳立的厚重門板上招呼。
其他人有樣學樣,試圖將寨門當成柴禾劈碎。
看到沈之奕遙遙站在一邊,他們還不忘出言擠兌。
“杵在那里干嘛呢,你那一身蠻力好容易有了用武之地,趕緊過來幫忙啊!”
“我看吶,他是慫了、怕了,凈等著咱們給他開路呢!”
“娘的,大家都是新人,憑什么我們沖鋒陷陣,他卻在一邊抱著胳膊看戲?”
山寨門口的一大票人不僅手上沒閑著,嘴上也一樣不消停。
只三言兩語,沈之奕好不容易才擺脫的慫包形象,又忽然深入人心了。
不止熊山,但凡對百夫長的職位有點想法的新人,都沒有放過這個拉踩他的機會。
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力大無窮的沈之奕無疑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聽著對方的污言穢語,沈之奕只冷冷抬眸,沖寨內貼墻而建的兩座哨塔瞄了一眼。
此時,已經有人背著箭筒爬上哨塔,而且正對著寨門口的人群撇嘴冷笑。
“這群傻子的腦袋都被門擠了嗎,這么大搖大擺地跑過來,真覺得咱們好欺負了?”
聲落弦動,當成片裹著寒氣的銀芒劃空而過,門口的人堆陸續傳出幾聲凄厲慘嚎。
再看到身側被利箭洞穿軀體的同伴,還活著的新兵紛紛臉色大變。
哪兒還敢在寨門口多留,像是約好的一樣收起砸門的兵器,利落調頭,拔腿便跑。
噔噔的凌亂腳步,卻沒能將利矢破空的簌簌之音掩蓋。
沒一會兒功夫,跟隨熊山的近四十號人便折損了一大半。
有中了箭卻僥幸沒被射中要害的,匆忙伸手抓住身邊趕著逃命的同伴,嘶聲哀求:“不要拋下我,帶我一,一起撤,我,我求你了!”
可這樣的誠懇哀求,換來的卻是無情一腳。
咚咚咚,持續的重物落地聲終于消停的那一刻,熊山等少數幾個幸存的激進派終于成功撤回沈之奕等冷靜派身邊,扶著樹干,呼呼,呼呼的大口喘著粗氣。
緩過一口勁兒來,熊山小心翼翼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然后回頭瞟了一眼。
看著幾乎鋪了一路的尸體,他本就慘白的臉色悄然鐵青,喉頭蠕動間還哇哇嘔了兩口。
掐了把虎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抬眸瞪向沈之奕喝道:“你們竟然眼睜睜地看著戰友送死,甚至連一點忙也不幫,就不怕校尉大人治罪嗎!”
“噗……”沈之奕一個沒忍住,“上山前我應該就提醒過你吧,你自己沒聽,還非要拉著諸位兄弟跟你一起送死,我能有什么辦法?”
“我,我那是……”熊山語氣一滯,似欲替自己爭辯。
沈之奕卻沒等他說完便冷聲打斷:“你繼續,我們不妨礙你立功!”
言落,沈之奕刻意往后退了兩步。
他的三個老鄉自然有樣學樣。
“雖然大家還不熟,但畢竟同穿一套軍甲,同屬一支部隊,咱們可不能看著兄弟們的尸體受賊匪凌辱!”實在看不慣墻內山賊沖著自家戰友脫褲淋尿的行徑,有人居中勸道。
顯然,這位出面勸言的人希望熊山和沈之奕能暫時放下嫌隙,從而共同對敵。
畢竟,六十多號新兵已然折損近半。
“弟兄們的尸首,我會親自去收的!”
熊山壓根兒就沒有要和沈之奕合作的打算。
緩過一口勁兒來,他扭頭沖那幾個與自己一起從寨門口艱難退回的新兵道:“之前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敵人會在前門布置如此重兵。”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現在我們知道,寨內其他方位的防備必然會相對薄弱。”
“走,咱們從側面進攻!”
說完,他再度一馬當先,想借助山林的掩護,繞往山寨側面。
但這一次,已沒人去響應他的號召,大伙兒都縮著脖子,隱晦地打量著沈之奕的臉色。
雖然誰都沒有說話,但毫無疑問,大多數人都選擇了站在沈之奕一邊。
突然被孤立,熊山臉色漆黑,險些把一口銀牙咬碎。
“跟著他,被賣了那全算你們活該,屆時可千萬別指望我會去救你們,哼!”
最后的倔強,讓他臨走前扔了句狠話。
可依舊沒人去理會他,只眼巴巴地看著沈之奕問道:“沈兄,接下來咱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