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咱剛開始改重巡那會兒，跟沒頭蒼蠅一樣。”

張誠拍著方向盤，眼里閃著回憶，“就說畫改裝圖紙吧，人家外國佬三個月搞定的事兒，咱愣是憋了半年。

圖紙堆起來能砸死牛，光鉚釘怎么打、鋼板怎么彎，就吵翻了三回會議室。”

張元初望著遠處船臺上若隱若現的艦體，想起去年收到的那份滿是修改痕跡的圖紙：“聽說你們還把鍋爐拆了重裝三次？”

“可不是嘛！”張誠一拍大腿，“第一次按圖紙焊完，發現蒸汽管道跟輪機艙打架，跟鬧著玩一樣。

工人們急得直罵娘，最后還是從漢陽兵工廠請了位老鍋爐工，蹲在艙底畫了三天三夜的線路圖。”

轎車在船塢門口停下，咸澀的海風卷著焊花的氣味撲面而來。

張元初踩著滿地的鋼板邊角料，聽著此起彼伏的錘打聲，忽然看見幾個工人正圍著一塊扭曲的鋼板發愁。

“那是升降機導軌支架！”張誠順著他的目光解釋，“咱沒造過航母甲板升降機，第一版支架承重力不夠，愣是把三噸重的配重塊摔變形了。”

走到艦島下方，張元初仰頭望著歪歪扭扭的腳手架，突然問：“讓你們自己設計一艘萬噸護航航母，敢接嗎？”

張誠的笑容僵住了，撓著后腦勺說：“少爺，咱心里真沒底啊，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娃娃，您突然讓跑百米，怕摔個狗啃泥。”

“怕啥？”張元初捶了捶他的肩膀，“我讓財政部給你們撥一筆專項資金。你們放手去設計，噸位不用太大，萬噸左右就行。

相信經過這次改造，咱們船塢的設計師對軍艦設計，應該有了更深的體會。”

其實張元初自己心里也沒譜，但他明白一個理兒：萬事開頭難！

甭管行不行，先干了再說！失敗了也不怕，就當積累經驗，下次再來過。

張元初在煙臺船塢待了一天多，了解完船塢的發展情況，就馬不停蹄地飛往舟山軍港。

目前海軍司令部還在舟山軍港。

不過眼下軍港里可沒什么航母、戰列艦、戰巡，只有些重巡洋艦和驅逐艦在里頭訓練。

這也沒法子，仗打起來了，一切都得給戰爭讓路。

好在天朝海軍的軍官培訓體系，這幾年發展下來，又借鑒了花旗國的經驗，勉強算是成熟了，軍官培訓倒沒怎么耽誤。

今天只有陳厚甫在軍港坐鎮，沈鴻烈去了寧京那邊處理公務。

雖說海軍將領平時很少待在寧京總部，但也不能常年沒人。

隔段時間總得有人回去處理事務，順帶把海軍經費給領回來。

陳厚甫站在司令部外，望著海面上的軍艦，心里多少有點遺憾。

年紀大了，沒法再像年輕那會兒東奔西跑了。

“司令！”一名參謀拿著電報急匆匆跑過來，“統帥部急電，總司令預計兩小時后抵達軍港機場！”

張元初的行蹤向來是最高機密，極少有人能提前知道他的去向。

為了安全起見，通常也就提前兩三個小時通知。

“總司令要來？”陳厚甫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緊事，趕緊吩咐：

“快！準備迎接！還有，給各艦隊發電，讓那些在航母上實習的艦長苗子，不管他們在哪兒漂著，立刻坐飛機回來！越快越好！”

天朝的航母艦長和軍官培訓，分成兩大塊：理論學習和實踐。

張元初早就發過話，艦長合不合格，只看本事，不看年紀，也不論資排輩。

都打仗了，還熬什么資歷？要是像和平年代那樣熬個十幾二十年，天朝海軍啥時候才能真站起來？

正因為張元初這想法，海軍的軍官培養也變了路子。

天賦和潛力是敲門磚，接著就是填鴨式的理論灌輸，然后直接扔到軍艦上，跟著老鳥艦長摸爬滾打。

能頂住壓力，快速上手的，就是好苗子！

這套方法雖然少了點底蘊，但在戰爭這架高速運轉的機器里，效率就是生命。

張元初的飛機在軍港機場降落時，陳厚甫已經在停機坪等著了。

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張元初也樂了。

“厚甫，什么事兒這么高興？說出來讓我也樂樂。”

“哈哈！總司令說哪里話！”陳厚甫咧著嘴，那笑容都快把后槽牙曬出來了，“我呀，純粹是看到您大駕光臨，心里頭高興！”

“行了吧，厚甫！”張元初笑著點破他，“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送軍艦來了？”

“哪兒能啊！我陳厚甫是那種眼里只有軍艦的人嗎？”陳厚甫嘴上喊冤，但嘴角都快咧到后腦勺了。

“哈哈，厚甫啊，這回可有得你忙了。走！今天不上艦了，去你司令部坐坐。”張元初一邊走一邊笑道。

舟山軍港司令部地方不小，畢竟是海軍所有艦隊的總指揮部。

即使主力戰艦不在港內，參謀們依舊忙得腳不沾地。

“司令，您喝茶。”陳厚甫從參謀手里接過一杯紅茶，笑著遞給張元初。

張元初端起紅茶抿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

“嘖…這紅茶勁兒也太沖了，喝得我這舌頭直打架，忒不習慣了。”

“哈哈，年輕時在米字國打仗喝慣了紅茶，這幾十年下來，改不了口啦。”陳厚甫呵呵笑著解釋。

他曾在一戰期間服役于米字國海軍，從那時起就染上了這個習慣。

張元初放下茶杯，指尖敲了敲茶托：“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龍井、碧螺春那種甘甜回味的茶。”

“司令，說真的，您今天大駕光臨，真不是來給咱們海軍添新艦的？”陳厚甫思忖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張元初聞言，翻了個白眼，把紅茶推到一邊：“我說陳大部長，你腦子里除了軍艦，就沒別的東西了？是不是連睡覺做夢都在數炮管子？”

“沒辦法啊！”陳厚甫攤手，一臉無奈，“小鬼子海軍還在那兒杵著，咱們的海防線卻越拉越長，沒足夠的軍艦，拿什么守海防？”

舟山軍港這邊船塢不少，目前天朝自建的一些驅逐艦、輕巡洋艦和登陸艦，就是從這里下水的。

當然，這些都是按著圖紙仿制品，并非自行設計。

天朝的軍用船塢，大部分集中在舟山群島及其以北區域。

南方的港口，像泉州這些地方，軍用船塢就很少見了，基本以民用為主。

這布局也是張元初深思熟慮的結果，他早就預見到，南洋地區戰火難免，天朝和小鬼子必有一場惡戰。

要是把軍用船塢設在那兒，風險太大。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所以核心的軍用船塢，都放在了舟山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