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京都,春永巷。
高云客棧。
老陳趕著馬車在門前停了下來,看著破舊的招牌上滿是蜘蛛網(wǎng),只是站在門外,都能聞到一股霉味兒從客棧里涌出,嗆得人直咳嗽。
“咳……少爺,李犰少爺,高云客棧到了。”
“總算是到了,我這腰,嘶,老陳,快扶我一把,這一路顛簸是人能受的嗎?”
李堯嘟囔著在老陳的攙扶下,下了車:“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你說,也就一百多里路,咱們足足走了十天,一天就走三四里路,最后一天你非得讓老陳死命的趕,顛得我五臟六腑都快錯了位,你說你非得費這勁做甚?”
“少爺……”
老陳微微抬眸,示意他看向眼前的客棧。
在看清客棧里的環(huán)境后,李堯眼睛倏地睜大,下意識環(huán)顧一周。
只見周圍行人寥寥,甚至連個走街串巷的貨郎都沒瞧見。
一條巷子貫通南北,東西被房屋遮擋,雖是道路寬敞,但卻是靜得有些瘆人。
李堯一臉茫然:“老陳,你是不是走錯路了,不是說京都繁華似錦,到處都是熱鬧,可這……這是什么破地兒?”
“少爺,這沒錯,我是一路問找到這來的,”老陳回眸打量了一眼正下車的李犰,雖有疑惑,卻不敢問。
“我說小蠻兒,咱們此番是入京趕考的,來日一旦高中那可就是官老爺,京都城乃是大武國最繁華的地方,天子腳下,商鋪眾多,光是客棧就有幾十上百家,就算咱們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溫習(xí)課業(yè),也不能找這么一個連狗都嫌棄的地兒下榻啊!”
李堯叫苦不迭:“此番入京趕考的舉子,就算中途折了些,可到底還是不少的,即便好的客棧都被人占了,那咱們也不能住這兒啊!你瞧瞧這里邊,連個人影都沒有,到處破爛,要不是有這么一塊招牌,我都不知道這是一家客棧!”
“狗都嫌的地方,卻被你找著了,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
“不住?”
“住!誰說我不住了,你若住,我就住!”
面對李犰的詢問,李堯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只見李犰下一瞬走了進(jìn)去。
看到他進(jìn)入客棧,李堯嘴角猛地一抽。
原以為他這是玩笑話,不曾想他居然來真的。
放著裝潢華麗的客棧不住,他卻對這么一家破舊的客棧情有獨鐘。
果然!
這家伙缺心眼!
老陳說:“少爺,咱們,進(jìn)嗎?這地方我怎么總覺著不大對勁,不像是個正經(jīng)客棧。”
“那能怎么著,走時,老東西一再交代,我要是忤逆他,那就是不孝,往后回了全州,那老東西還不得打斷我的腿,把我逐出族譜?”李堯心里憤憤不平,雖然有些嫌棄,但這腿還是不聽使喚的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門。
李堯額頭上浮現(xiàn)幾條黑線,嫌棄的捂著口鼻,愣是不愿多挪一步。
卻見客棧內(nèi)滿是灰塵,樓上樓下被蜘蛛網(wǎng)占據(jù),不見人影,好像廢棄了許久,邊上一張桌上還放著不知何時的一顆梨子,已經(jīng)發(fā)霉?jié)€。
“小蠻兒,你,你跑哪去了?”
李堯環(huán)顧一周卻不見李犰身影,更是慌張:“老陳,你瞧見小蠻兒了沒,這小子跑哪去了,該不會是被人給宰了吧?”
“不會不會,李犰少爺身手了得,又是個警惕的,別人休想近他身,”老陳看了看周圍,目光鎖定在被一塊破簾子遮擋的小門,“少爺,這有門,莫不是李犰少爺進(jìn)來尋不到店家,自個兒進(jìn)里邊找去了?”
“那還愣著做甚,趕快去啊!”
李堯說著,也顧不得周圍環(huán)境惡劣,掀開簾子就沖了進(jìn)去。
穿過小門,里邊卻是別有洞天。
與外頭的臟亂破舊截然不同,此處顯然是被人精心打掃布置過,院落整潔,一顆參天大樹郁郁蔥蔥,透著生機盎然。
樹下置兩張?zhí)僖危虚g擺一小四方桌,桌上擺著精致的糕點,茶壺四周圍著四個倒扣的水杯。
角落里水井旁,種著瓜果蔬菜。
穿過樹蔭,卻見一兩層小樓。
一樓大門敞開,內(nèi)里裝潢精致透著書卷氣。
“少爺,這幅畫咱家好像也有一副,您瞧,就連這落款署名都一樣。”
老陳一進(jìn)門就瞧見一旁墻上懸掛的一副松樹圖,高山之上,唯有一顆松樹,好像一個人正站在高山之巔俯視江河。
李堯湊近端詳:“老陳,你瞎啊,這怎么可能和咱們家的一樣,你瞧瞧這畫的是松樹,咱們家的分明是顆楊樹,不過也怪不得你,那幅畫老東西寶貴得很,就是我也不讓碰。”
“這落款署名倒是一致,興許是哪位畫家所作,正巧被老東西和這店家買了去,隨隨便便就能瞧見,想來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
正當(dāng)此時。
樓上傳來李犰的聲音。
李堯聞聲,剛要上樓。
卻見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不多時。
只見李犰和一個留著山羊胡子,頭戴混元巾,腳踩十方鞋,一襲藍(lán)袍隨意敞開,幾乎垂地,手持一把蒲扇的圓臉中年男子,有說有笑,下了樓。
看著李犰那臉上的笑容,李堯微微一愣。
“老陳,瞧見了?”
“看到了,李犰少爺正和一個老道士……”
“我讓你看他了嗎?看小蠻兒,咱們和小蠻兒相處這么些年,可從來沒見他如此開懷笑過!”李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小蠻兒肯定認(rèn)識他,而且關(guān)系還不淺!”
“喲,這就是你說的兩位兄弟?長得不錯,清秀,來來來,都別杵著,都坐下說話,”那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坐下。
李犰剛一下樓。
李堯當(dāng)即把他拉到一旁:“小蠻兒,這是什么人,你是如何認(rèn)識的?還有,這家伙怎么這么一身打扮,不倫不類的?像個道士,又不像個道士?”
“你這小兔崽子,說誰不倫不類!”
中年男人面色陡然一沉,用蒲扇往桌上一敲:“什么這家伙,我有名有姓,你們這些年輕人,怎么一點也不懂事,杵著干什么,坐下!再敢如此無禮,小心我把你們一個個都給發(fā)賣了,讓你們哭都沒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