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全甲戰將總第15章 士氣崩潰心散了
2015年的秋,似乎格外肅殺。西京軍區深處,全甲格斗館沉重的合金大門緊閉著,隔絕了外面那場帶著腐葉氣息的冷風。
空氣里漂浮著汗味、皮革味、金屬冷卻油的澀味,還有一種更沉滯的東西,像凝固的血,沉重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偌大的場地空曠得令人心悸,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如同受傷野獸的嗚咽。
那些往日里撞擊起來如同移動堡壘的鋼鐵身影,此刻散落在冰冷的藍色防撞墊上,或蜷縮,或倚靠,頭盔摘下,露出汗濕而茫然的臉。沉重的護臂、胸甲散亂堆疊,像一堆失去靈魂的古代殘骸。
副大隊長樂正軍獨自站在場地中央,腳下是訓練痕跡縱橫交錯的硬質合成地板。他剛過二十五,臉龐線條還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利,此刻卻被一種深重的疲憊和燒灼的焦慮扭曲著。
他沒戴頭盔,汗濕的短發黏在額角,那雙平時明亮如鷹隼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幾步之外——那是朱石磊最后訓練的位置。地板上,一塊深色的、不規則的水泥修補痕跡異常刺眼,像一塊丑陋的傷疤,無聲地吞噬了所有關于隊長的鮮活氣息。一周前,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男人,就在這里,倒在了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戰場上,做了被一枚淬毒的冷箭射穿生命前的告別。
“靈魂……”樂正軍喉嚨里滾出嘶啞的低語,像砂紙摩擦著生鐵。他猛地轉身,沉重的鐵靴在寂靜中踏出空洞的回響。他走向角落那個飽經蹂躪的沉重沙袋,一聲不吭,揮拳便砸!
“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場館里炸開,如同絕望的心跳。每一拳都傾注了所有的憤怒、無力和一種被巨大陰影籠罩的窒息感。沙袋劇烈地晃蕩,鐵鏈發出不堪重負的**。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大顆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間洇開小小的深色印記。
他身后不遠,幾個隊員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副大隊長近乎自虐般的發泄,眼神空洞麻木。一個年輕隊員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頭盔內側貼著的一張褪色照片——那是去年冬天集訓后,朱石磊摟著所有人肩膀拍的合影,隊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亮得像淬火的刀鋒。年輕隊員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猛地低下頭,把臉深深埋進冰冷的臂甲里,肩膀難以抑制地聳動起來。無聲的悲慟比嚎啕更令人窒息。
“臨陣折將……”樂正軍一拳重過一拳,指骨傳來的劇痛絲毫不能緩解心口的灼燒,“兵之大忌……兵之大忌啊!”
他的聲音破碎在沉重的擊打聲中,仿佛要將這該死的命運連同眼前的沙袋一同撕碎。
暮色沉沉壓下來,吞噬了軍營最后一絲天光。政治部主任夏之國的辦公室亮著燈,厚重的深紅色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隔絕了外面巡邏哨兵規律的腳步聲。
室內只開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辦公桌一角,其余空間都陷在一種沉甸甸的幽暗里。空氣中有淡淡的茶葉和舊紙張混合的味道,沉靜得令人心慌。
夏之國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50余歲的年紀,鬢角已染霜,面容是軍人特有的方正和沉毅,此刻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凝重。他面前攤開一份薄薄的卷宗,封面上“朱石磊遇害事件初步調查(絕密)”幾個紅字在臺燈光下觸目驚心。
他并沒有看,只是盯著那紅色,眼神銳利而疲憊,手指無意識地、一下下地輕輕叩擊著堅硬的紅木桌面。每一次輕叩,都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敲門聲輕而急促。軍體處處長虎之薌推門進來,他身材壯碩,仿佛鐵塔,迷彩作訓服外套著一件略顯緊繃的常服外套,行動間帶著一股格斗家特有的力量感。他臉上同樣刻著沉郁的溝壑,手里攥著一個軍用平板。
“主任,”虎之薌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沉重,“剛收到格斗館那邊的實時報告……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樂正軍……在拿沙袋出氣,隊員……基本全垮了。”他把平板放在夏之國面前,屏幕上是一段無聲的監控錄像片段:樂正軍瘋狂擊打沙袋的背影,以及散落一地、毫無生氣的隊員。
夏之國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沉重的擊打動作仿佛透過屏幕砸在他的心頭。叩擊桌面的手指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節奏卻比剛才更快了些。
“人心……散了。”
他緩緩吐出四個字,聲音不大,卻像冰錐,刺破了室內的沉寂。他抬眼看向虎之薌,“虎處長,你怎么看?還能捏起來嗎?”
虎之薌濃眉緊鎖,額頭的川字紋深得如同刀刻。“難!”他吐出一個字,干脆利落,帶著鐵石般的硬度,“朱石磊是他們的魂,是頂梁柱!這根柱子被生生抽走、砸斷了,就在出征前夜!現在整個隊,就像一堆散了架的盔甲,看著還是那堆鐵,可里面……空了!”他粗壯的手指在虛空中用力一捏,又頹然松開,“沒有魂,再好的甲,也扛不住對手一撞!臨陣折將,兵家大忌,古往今來,多少敗仗就栽在這上頭!”
“兵家大忌……”夏之國低聲重復著,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結。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虎之薌,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窗外的黑暗似乎無邊無際地蔓延進來。終于,他轉過身,眼神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斷。
“走,”夏之國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沉穩,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去梁司令指揮部。人心怎么收拾,這道坎怎么過,必須請司令員定奪。”
指揮部的燈光是另一種冷峻的白,線條剛硬,照亮了墻壁上巨大的西京軍區作戰態勢圖。巨大的沙盤占據了房間中心,精細地模擬著復雜的地形地貌。空氣中彌漫著電子設備運行的低鳴和一種無形的、屬于最高決策層的緊繃感。
梁司令站在沙盤前,背對著門口。他身姿挺拔如青松,肩章上的將星在頂燈照射下反射著冷硬的光芒。夏之國和虎之薌在他身后幾步立正站定,清晰地報告著格斗隊此刻那令人心焦的低迷狀態。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靜的深潭。
“士氣崩潰……人心渙散……”夏之國最后總結道,聲音沉重如鉛,“司令員,臨陣折將,兵家大忌。朱石磊同志犧牲帶來的沖擊太大,距離奧克蘭之戰只剩5天,人心……如何收拾?隊伍……還能不能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