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裊裊,茶香氤氳。
小圣賢莊正廳內,方銘等人與伏念、顏路、張良三人分賓主落座,而影密衛則守在廳外,氣氛肅穆而微妙。
伏念執壺斟茶,動作沉穩而從容。茶湯注入青瓷盞中,泛起琥珀色的漣漪。他抬眸看向方銘,聲音渾厚:"方大人既為考察而來,不知想從何處開始?"
方銘接過茶盞,微微一笑:"伏念先生不必拘禮。在下初至小圣賢莊,不如請先生先簡單介紹一下,莊內教授哪些學問?秉持何種理念?"
伏念頷首,將茶盞置于案上,緩緩開口:"小圣賢莊承儒家正統,以六藝為基,授禮、樂、射、御、書、數。然學問之道,不止于此。"
他目光深遠,繼續道:"莊內弟子,首重修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天下治。此乃儒家根本。"
方銘若有所思:"那具體如何修心?"
伏念答道:"讀圣賢書,明是非理;習君子劍,養浩然氣。"
"君子劍?"方銘挑眉,"儒家也重武學?"
伏念尚未回答,一旁的張良已輕笑出聲:"方大人莫非以為,儒家弟子只會死讀書?"他折扇一展,"亂世之中,若無自保之力,如何踐行大道?"
張良又溫和補充:"顏路師兄所創'坐忘心法',便是將儒家義理融于劍道,心劍合一,方為至境。"
方銘點頭,又問道:"那莊內對諸子百家之學,是何態度?"
這一問,廳內氣氛微凝。
伏念沉吟片刻,坦然道:"儒家講'和而不同'。百家之學,各有其理,小圣賢莊藏書閣內,亦收道家、法家、墨家典籍,供弟子參詳。"
張良把玩著折扇,似笑非笑:"方大人此問,莫非是替朝廷探聽小圣賢莊是否'罷黜百家'?"
方銘不慌不忙:"張先生多慮了。只是聽聞小圣賢莊海納百川,故有此問。"
伏念深深看了方銘一眼:"方大人,學問無界。儒家所求,不過是天下歸仁。"
方銘指尖輕叩案幾,突然開口:"伏念先生,在下有一事不解。"
伏念抬眉:"方大人但說無妨。"
"張良先生乃韓國相門之后,"方銘直視對面白衣儒生的眼睛,"韓國為秦所滅不過幾載,先生卻能在小圣賢莊擔任三當家。難道不怕..."
"怕陛下怪罪?"張良折扇"唰"地展開,遮住半張面容,露出的眼睛卻含著笑意,"方大人可知,陛下曾經下達過旨意,只要是六國貴族不在反秦,就一概既往不咎。”
伏念突然將茶壺重重一放,瓷器相撞的脆響打斷對話:"小圣賢莊立莊七十載,只問學問,不問出身。"他袖中落出一卷竹簡,"這是陛下親批的《諸子百家詔》,方大人請看。"
方銘接過竹簡,發現末尾蓋著李斯的相印。
張良合攏折扇,在掌心輕敲:"所以方大人現在明白,為何我能坐在這里與您論道了?"
方銘目光掃過眾人。伏念肅穆如松,顏路溫潤似玉,張良瀟灑若風,三人神色各異,卻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坦然。
"是在下唐突了。"方銘拱手致歉
方銘又問道:"伏念先生,在下還有一事請教。"
伏念神色平靜:"方大人請講。"
方銘放下茶盞,斟酌片刻,道:"淳于越先生為扶蘇公子之師,亦是儒家名士,我想了解一下,淳于越先生和小圣賢莊……是否有聯系?"
此言一出,廳內氣氛微凝。
顏路低眉斟茶,動作依舊從容,但指尖卻微微一頓。張良折扇輕搖,眸中閃過一絲深意,卻未開口。
伏念沉默片刻,緩緩道:"淳于師兄與我等同出荀師門下,理念雖有不同,但同屬儒家一脈。"
方銘敏銳地捕捉到"師兄"二字,心中一凜——伏念竟稱淳于越為師兄?
"所以,小圣賢莊與淳于先生關系匪淺?"
伏念目光深遠:"當年淳于師兄入秦為博士,欲以儒術匡扶天下。奈何......"
顏路此時開口,聲音溫和卻字字清晰:"后來淳于越師叔越來越偏激,認為儒家代表一切,后來,我們的聯系也就斷了。小圣賢莊雖尊其學識,卻不取其行事之法。"
張良輕笑一聲,折扇一合:"方大人此問,莫不是擔心小圣賢莊也如淳于師叔一般?"
方銘坦然道:"張先生多慮了。在下只是好奇。"
張良的目光在方銘腰間的玉佩上停留片刻,忽然笑道:"方先生可知,您改良的水車和曲轅犁,已經傳到我們桑海了?前日還有農家弟子專程來莊里打聽。"
"哦?"方銘饒有興趣地問:"農家弟子也對新技術感興趣?"
"何止是農家。就連莊里的儒家弟子,都對方先生敬佩不已。"
張良忽然正色道:"方先生既為扶蘇公子之師,又精通格物致知之道。不知可否賞臉,為我小圣賢莊的弟子們講授一課?"
"這..."方銘略顯遲疑,"在儒家圣地講課,恐怕..."
"方先生過謙了。"張良指向遠處的明德堂,"伏念師兄常說,學問之道貴在交流。今日恰逢旬講,莊中弟子都會到場。"
這時,大司命突然說話,紅唇微啟道:"方大人莫非是擔心,那些儒家弟子聽不懂您的高論?"
驚鯢冷冷道:"方銘,可以試一試。"
張良目光在三人之間流轉,折扇輕搖:"若是方先生應允,我們可以安排在后山的格物軒。那里清靜雅致,最適合探討。"
晨風吹動竹林,沙沙作響。方銘沉思片刻,終于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眾人啟程來到格物軒。
當方銘要講課的消息傳出來,沒一會,格物軒里就坐滿了前來聽課的儒家弟子,包括伏念幾人也在前排坐著等著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