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兩個老頭子能吵成這樣。
只見兩個人對著公輸仇的圖紙,一頓亂吵。
班大師的機關手突然"錚"地彈出一把精鋼量尺,在公輸仇的圖紙上劃出一道火花:"看看你這傳動比!三比一的齒輪組也好意思拿出來現眼?墨家最基礎的《機關要術》里都寫著,水力錘至少要五比二!"
公輸仇的禿頂頓時漲得通紅,一把搶過圖紙:"老匹夫!你懂什么叫做'動態負載'嗎?"他抄起炭筆在墻上唰唰畫出幾道狂草般的算式,"三比一在啟動瞬間能提供雙倍扭矩!這可是我們公輸家祖傳的《魯班秘卷》第三十六頁記載的!"
"放屁!"班大師的機關手砰的一聲錘在桌子上,震得案幾上的茶杯跳了起來,"你們公輸家就會閉門造車!知道實戰中這樣的設計會讓軸承多承受三成磨損嗎?"
公輸仇不甘示弱,從袖中甩出三個精巧的銅制齒輪,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后穩穩落在案幾上:"看看這個!連續運轉三百個時辰的實測樣品!連磨痕都是均勻的!"
方銘剛想勸架,卻見班大師看了看齒輪:"呵!用蜀地軟銅摻雜了鉛粉吧?投機取巧!我們墨家用的可是..."
爭吵突然轉向更危險的方向。公輸仇一把扯開衣襟,露出內襯上繡著的黑龍紋章:"墨家整天把'兼愛非攻'掛在嘴邊,結果呢?楚國的事忘了?聽說白虎都出動了?
書房溫度驟降。班大師的白胡子無風自動,機關手發出危險的"咔咔"聲:"白虎'本來是用來給山村送藥的!是燕丹那小子..."他突然哽住,獨眼瞥向窗外的夕陽,"罷了,跟你們這些御用工匠說不清。"
"御用怎么了?"公輸仇的尖嗓子拔得更高,"我們公輸家光明正大拿俸祿!不像某些人,一邊喊著'非攻',一邊給六國貴族造守城器械!"
大鐵錘突然砸了下墻壁:"胡說!我們墨家的守城器械從來只用于自衛!"
"哦?那邯鄲之戰時,墨家幫著趙人改造的連弩,一次射殺三百秦軍,也是'自衛'?"公輸仇陰惻惻地笑著
"所以你們公輸家就專門研究怎么破城?知道去年攻楚時,你們設計的'沖車'讓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嗎?"班大師也不甘示弱的說道。
"夠了!"方銘猛地展開一卷詔書,"陛下有令,軍工研發不得再提舊怨!"
隨著方銘的話落下,工坊內短暫的安靜了下來。不過安靜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呼吸。
班大師的機關手"唰"地指向公輸仇油光發亮的頭頂,"倒是某些人,設計的'九齒轉輪'能把使用者頭發都絞光——看來你是親身試驗過啊?"
"你...你這老光棍懂什么!"公輸仇氣得手指發抖,"至少我有妻有子!你呢?跟你的機關手過一輩子吧!"
班大師的機關眼突然轉向正在吃瓜的眾人:"方小子,當年公輸仇追他的媳婦的時候,用的可是我們墨家的'相思鵲橋'機關!要不要聽聽他是怎么..."
"老匹夫!!"公輸仇一個餓虎撲食沖過去,卻被自己的衣帶絆了個趔趄。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的吵架逐漸偏離了畫風。
墻邊的刻度線旁
"看見沒?"公輸仇拼命伸長脖子,"五尺三寸!"
班大師:"我五尺五!"
"耍賴!"
"要臉?"
戰火蔓延到點心時間。公輸仇抓起一塊咸肉酥餅:"真正的工匠都吃咸的!甜食傷腦!"班大師立刻往嘴里塞了三個桂花糕:"只有味覺失靈的老頑固才整天吃鹽!"
"你說誰味覺失靈?"
"十年前的那盆羊肉羹你放了多少鹽?咸得連狗都不吃!"
"那是御廚做的!"
"所以你連自家廚房都管不好?"
大鐵錘突然舉手:"那個...其實都挺好吃的..."
"閉嘴!"兩位大師同時怒吼。
方銘深吸一口氣,插入兩人之間:"兩位大師,請冷靜一下。蜃樓將是前所未有的巨艦,它的使命更是關乎天下蒼生。我們不是去觀光游玩,而是要去尋找能讓百姓不再挨餓的神種。"
他停頓一下,觀察兩人的反應。公輸仇的金屬手指停止了敲擊,班大師也松開了揪著胡子的手。
"墨家的自然動力確實精妙,"方銘先肯定班大師,"但公輸家的機械動力在緊急情況下更為可靠。為何不結合兩者優點?平日以水力、風力為主,關鍵時刻輔以機械動力?"
班大師皺眉思索:"理論上是可行,但兩種系統如何協調..."
"可以用齒輪組和離合裝置,"公輸仇突然接話,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的機關術能做到無縫切換。"
方銘捕捉到這一細節,立刻跟進:"正是!墨家的精巧與公輸家的力量相結合,必將創造出前所未有的杰作。想想看,當后人提起蜃樓時,會說這是墨家與公輸家智慧的結晶。"
兩個老頭對視一眼,又同時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但方銘注意到他們眼中的敵意已經減弱。
"為了天下百姓,"方銘加重語氣,"這次出海若能帶回高產作物,將拯救無數生命。兩位都是心懷天下的大師,這點暫時合作,應該不難吧?"
班大師長嘆一聲:"罷了,為了蒼生,老夫就勉為其難..."
"哼,別拖我后腿就行。"公輸仇打斷道,但語氣已經沒那么尖銳。
方銘暗自松了口氣。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兩個世仇家族的合作絕不會一帆風順。但至少,蜃樓的建設可以繼續推進了。
方銘望著兩人一前一后走向工坊的背影,握緊了袖中的圖紙——那上面是他根據現代船舶知識繪制的初步構想。
在這個充滿劍與術的世界里,他帶來的不僅是未來的知識,更是一種超越門派之別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