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咸陽風平浪靜。
方銘本想去找王賁聊聊,畢竟這位王翦之子將是自己在藍田的重要助力。但轉念一想——王賁隸屬軍方,若頻繁接觸,難免引人猜疑。還是等到了藍田,再找機會深談吧。
于是,他按捺下心思,專心整理行裝,研讀馮劫給的藍田密檔,偶爾與蓋聶切磋劍術,日子倒也過得清閑。
晨光熹微,薄霧籠罩著咸陽城。
蓋聶親自為方銘套好馬車,動作利落地檢查韁繩、車轅。他向來少言,此刻也只是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藍田之事,放手去做。"
短短八字,卻重若千鈞。
方銘鄭重點頭:"師兄放心。"
馬車緩緩駛至咸陽城外,百名羽林衛已列隊等候。玄甲森然,長戟如林,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王賁一身戎裝,見方銘下車,當即抱拳行禮:"方大人,一切準備就緒。"
方銘微笑還禮:"有勞王校尉。"
他環視眾人,朗聲道:"此行赴任藍田,還望諸位同心協力!"
羽林衛齊聲應諾,聲震云霄。
車輪滾動,塵土飛揚。方銘坐在馬車中,回望漸遠的咸陽城墻,心中百感交集。
(這一去,便是真正的考驗了……)
他攥緊袖中的藍田密檔,目光漸趨堅定。
前方,朝陽初升,照亮了通往藍田的官道。
..........
在某處不知名的山谷中。
薄霧繚繞的深谷中,流水潺潺,紅葉飄零。
一襲赤紅長裙的紅蓮款款而行,腰肢輕擺間,裙擺如綻放的曼珠沙華,妖冶而危險。她指尖纏繞著一縷青絲,紅唇微啟,聲音酥軟如蜜:
"衛莊大人~"
山崖邊,衛莊手持鯊齒,劍鋒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寒芒。他背對著紅蓮,劍勢未停,聲音低沉而淡漠:
"有事?"
紅蓮輕笑,步履輕盈地繞到他身側,眸中流轉著狡黠的光:
"剛剛收到的消息,有個有趣的人去找蓋聶了哦~"
衛莊劍鋒一頓,側眸瞥來,眼神銳利如刀。
紅蓮指尖輕點下巴,故作思索狀:
"聽說……是你們鬼谷的人呢~"
衛莊眸光微沉,鯊齒劍緩緩歸鞘,冷然道:"小師弟?"
紅蓮眨了眨眼,笑意更深:"呀,原來真是你師弟?"
衛莊沉默片刻,聲音低沉:"他是鬼谷文道傳人,與我和蓋聶不同。"
紅蓮歪頭,紅唇輕啟:"哦?那他厲害嗎?"
衛莊目光深遠,緩緩道:"得之,可得天下。"
紅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復嫵媚神態:"那他現在……選擇了秦國?"
衛莊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望向遠方,仿佛穿透群山,直抵咸陽。
紅蓮輕移蓮步,靠近一步,呵氣如蘭:
"衛莊大人~要不要去見見他?"
衛莊冷哼一聲,鯊齒劍鞘在地面輕輕一磕,震起幾片落葉。"不必。"
他轉身離去,黑袍翻飛,聲音冷峻而篤定:"時機到了,自會相見。"
紅蓮望著他的背影,紅唇微勾,輕聲呢喃:
"真是冷淡呢~"
她指尖一彈,一片紅葉飄落,恰好落在衛莊方才站立的位置。
"衛莊大人別著急走呀~燕國那位太子殿下又派人來了呢。"
衛莊手中鯊齒劍寒光一閃,劍鋒劃破晨霧:"說。"
紅蓮輕笑著轉了個圈,裙擺如綻放的曼陀羅:"燕丹要我們暗殺楚國項氏一族的項天,報酬是...三座城池的賦稅哦~"她故意拖長尾音,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衛莊收劍入鞘,冷笑一聲:"愚蠢。"
紅蓮歪著頭,玉指輕點朱唇:"是呢~秦國大軍都快兵臨城下了,這些貴族還在自相殘殺。"她突然收起笑意,語氣罕見地認真,"若是六國能聯手..."
"聯手?"衛莊打斷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楚國會相信燕國?韓國會信任魏國?"他轉身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百年的世仇,豈是一朝可解?"
紅蓮輕嘆一聲,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所以呀~我們就繼續陪他們玩這場死亡游戲咯?"
衛莊黑袍翻飛,聲音冰冷:"去找白鳳和墨麒麟。告訴燕丹,五座城,否則免談。"
紅蓮掩嘴輕笑:"哎呀~坐地起價呢~"她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閃過狡黠,"不過...那位項天好像正在拉攏反秦勢力哦?殺了他豈不是..."
"這就是人心。"衛莊打斷她,鯊齒劍鞘重重頓地,"利益面前,燕丹寧愿削弱盟友,也不愿看到別人壯大。"
紅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展顏一笑:"那人家這就去安排啦~"她轉身時,紅裙翻飛如血,"不過衛莊大人~您說那位小師弟選擇秦國,是不是也看透了這點呢?"
衛莊目光一凝,山風驟起,吹得他黑袍獵獵作響:"做好你的事。"
紅蓮的笑聲漸漸消散在霧氣中,只余幾片紅葉緩緩飄落。衛莊望向咸陽方向,鯊齒劍發出低沉的嗡鳴。
他獨自立于崖邊,鯊齒劍斜指地面,劍鋒映著冷冽的寒光。
"小師弟……"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罕見的沉吟。"你當真如此看好秦國?"
記憶閃回鬼谷之時——那個總是捧著竹簡的少年,眼神清亮,言語間卻總帶著超乎年齡的洞見。
"商君之法,雖嚴苛,卻是亂世重典。""秦國之強,不在兵甲,而在制度。""六國若不能同心,終將被各個擊破。"
當時,衛莊只當是少年人的天真臆想。可如今……秦國的崛起,竟真如他所料。
函谷關外,秦軍鐵騎橫掃六國;朝堂之上,嬴政威勢日盛。
衛莊眸光微沉,鯊齒劍微微震顫,似在回應他內心的波動。
"難道世間真有足不出戶,便可知天下大勢之人?"
他冷笑一聲,卻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這荒謬的世道。
”還是說,小師弟……你本就知曉什么?”
山霧漸濃,衛莊的身影漸漸隱入黑暗,唯有鯊齒劍的鋒芒,依舊刺破迷霧,如他心中未解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