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潑灑的殷紅鮮血在不斷刺激著猿飛日斬的神經,表情凝固住的頭顱更是讓他寒毛直豎,萬千念頭只匯聚為兩個字——完了!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在許多權貴的共同默認下,“小直衣”這種服飾是忍界最為頂層的權貴,才有資格穿在身上的。
猿飛日斬清楚見到,自己腳邊那一具無頭尸體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服就是“小直衣”樣式。
他再也沒有最后的僥幸希冀,臉上的皺紋在不斷抽動,嘴唇都在微微抖動著。
想說些什么,卻又被堵在了喉嚨。
一張臉的表情可謂是黑得嚇人。
“火影大人……我們來遲了一步。”一名暗部忍者低聲說道:“就算靠醫療忍者將腦袋接回來,恐怕也只能是給尸體一個體面的死相。”
猿飛日斬:“……”
“火影大人?你是木葉火影?!”之前被泉那番慷慨激昂之詞唬得不敢吱聲的一個家臣,突然打起了精神,立即喝聲道:“你們木葉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想要造反?大名大人明明每年都給木葉撥大量的經費,可你們村子的忍者卻把大名大人的子嗣殺了!”
他又匆忙指向宇智波池泉,向猿飛日斬告狀,急切道:“就是這個宇智波一族的瘋子!就是他殺死了御炎院九助大人!你們木葉殺死大名大人次子,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對了……還有兩位大名家臣,以及一個守護忍十二士,也死在這個瘋子手里!他已經瘋了,他憑什么覺得他有資格審判大名之子!”
可當宇智波池泉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眼神瞥向他的時候。
這個大聲嚷嚷的家臣頓被嚇得如同脖子被掐住的鴨子般。
面帶驚懼地嘴巴無聲一張一合。
最終竟愣是沒有吭出一點聲音。
猿飛日斬:“……”
任誰都能察覺得到此刻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一些眼尖的暗部忍者也見到火影大人正緊緊攥著拳頭,手背青筋都在顫抖。
也不知火影大人究竟是憤怒于區區一個家臣也敢對他這個三代火影叫叫嚷嚷……
還是憤怒于宇智波池泉毫無顧忌地當街殺死了火之國大名的次子……
“池泉。”
猿飛日斬的眼神頭一次陰沉到已經有些陰鷙,他努力將視線從地上的尸體挪開。
沒有搭理那上躥下跳叫叫嚷嚷的大名家臣。
而是將極不滿的目光投在宇智波池泉身上。
“呼——”
猿飛日斬沉沉吐了一口濁氣,他在努力地壓制自己心頭涌起的怒火,面色僵硬地開口說道:“接下來……你給老夫的解釋,難道還是以你那過于極端的[絕對正義]為基調嗎?你的[絕對正義]……難不成就是以犧牲木葉的利益,消耗木葉的名聲來進行的嗎?”
猿飛日斬簡直不敢想,這件事如果傳出去的話,火之國那些權貴對木葉究竟如何看待?
——掌握著強大力量的木葉忍者,突然反噬火之國權貴,連大名之子都敢殺!
這種情況下……
恐怕整個火之國權貴階層都會人心惶惶吧?
到時候他們還愿意支持木葉嗎?
或者還愿意支持他猿飛日斬嗎?
“池泉!”心中情緒跌宕起伏之下,猿飛日斬說話的聲音都加大了許多,他咬緊牙關道:“御炎院九助……這個年輕人的父親是火之國大名!是站在火之國頂端的存在!是掌控著火之國各行各業的命脈的存在!”
“哪怕是木葉村重新選舉一位火影,也是得看大名究竟要支持誰。如果沒有大名的支持,木葉村根本就建立不起來,火之國的忍者們恐怕還處于分裂對抗狀態……”
“而你……而你今天……”
猿飛日斬感覺自己呼吸過于急促。
以至于腦子有些頭暈目眩。
“那么三代目認為我該放他一馬么?”宇智波池泉和猿飛日斬的目光對視,猿飛日斬一見到那一對漆黑深邃的眼眸,卻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悚然一驚的同時趕緊偏移了視線。
猿飛日斬咬牙道:“池泉,為了你的[絕對正義]擅自犧牲了木葉的未來,你認為這是正確的嗎?一旦沒有大名的撥款經費,村子的基建、村民的醫療、和就業都得不到保障。”
“這種復雜的問題,不是靠你的[絕對正義]能解決得了的。如果你執行正義的極端行為給村子帶來負面影響,讓木葉的大家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這樣的你算是正義還是惡?”
猿飛日斬這接連的質問,就是他的心里話。
“喂喂!你身為木葉火影,跟這種瘋子辯論這些話干什么啊?不應該趕緊將他抓起來嗎?”
身后那一眾心有余悸的大名家臣忽然插嘴了。
“是啊!這瘋子可是殺了九助大人!殺死大名之子,難道不算是叛忍嗎?!”
“就應該將這種精神失常者瘋子忍者就地正法,替九助大人報仇雪恨,還要牽連他的家人,讓他一家人都給九助大人一起陪葬才對啊!你這個木葉火影當得稱職嗎?”
“身為火影的你,該不會想要包庇你村子里的忍者吧?他可是個殺人犯!”
“……”
也許是猿飛日斬的出現,好像讓他們找到了安全感,也找到了主心骨。
但他們不是忍者,他們并不忠誠于木葉火影,他們忠誠的是火之國大名。
在部分木葉忍者的眼里,大名和火影之間的地位,其實是沒有太大的區別。其中一個執掌火之國的經濟、民生、政權……另一個,則是執掌著火之國的軍事。
可在這群大名家臣的眼里,木葉火影的地位,終究比大名低一個層次。
以至于他們就算找到主心骨也不怎么客氣。
那一句又一句話讓猿飛日斬眉頭皺得更緊。
猿飛日斬陰沉冷漠的眼神瞥向一眾大名家臣,這位三代火影的氣場壓不住宇智波池泉,但卻把一眾大名家臣駭得冷汗狂流。
“這是木葉的家事!”猿飛日斬冰冷冷地道:“老夫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你們什么身份,也有資格在這里批判老夫?”
他讓半了一個身位,沉著臉道:“你們要是想為大名的次子復仇,那老夫不會攔著你們。‘兇手’就在這里,你們動手吧。”
一眾大名家臣們:“……”
見到這幫家伙終于安靜下來后,猿飛日斬深吸一口氣。被這幫人打了一下岔,心頭憋著的一股怒火,不知為何突然泄掉了一點。
以至于再次開口的時候,比之前少了一分強硬。
“池泉,不是每個人犯了過錯,都要以那么極端絕對的手段進行處決的。”猿飛日斬咬了咬牙,再道:“忍界的惡,不是你瘋狂殺人就能夠解決的。你殺得再多有什么用?就算你能殺一百個人,一千人,一萬人……但偌大的忍界,豈止這么一點惡人啊?”
“想讓木葉變得更好,想讓村子里的大家過得更好,也不是你屠殺惡人能做到的。過多的殺戮,只會加劇矛盾的爆發。有些矛盾一旦爆發,就會引發更多的惡啊!”
“你今天殺死了大名之子,你知道這會引發多大的混亂嗎?火之國的大名……哪怕是他的子嗣,全都是殺不得的啊!”
猿飛日斬在自己都有些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之下,居然開始和宇智波池泉“講道理”了。
終究還是過于忌憚宇智波池泉的萬花筒寫輪眼能力,而產生了底氣不足。
——為了大名之子,和宇智波池泉撕破臉皮,在木葉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而且百分百會把宇智波一族拖進來。
——照舊。
擺在猿飛日斬面前的其實也就只有這兩個選擇。
身為火影的他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猜都不用猜。
“三代目。”宇智波池泉冷然道:“倘若因為我的行為,導致忍界滋生了更多的惡,那就說明那些作惡之人,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的貨色,天生就一只腳踩在絕對正義的對立面。”
“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來支撐他們內心的惡,我的行為只是恰好成為他們所需要的借口。這樣的存在本就是絕對正義的潛藏之敵。”
“他們本就是[絕對正義]需要肅清的忍界之惡之一。如果因為他們會給忍界帶來混亂,正義選擇妥協隱忍,選擇不再發聲……”
宇智波池泉瞇了瞇眼睛,繼續道:“那樣的正義……只會讓我被惡心到忍不住彎腰作嘔。”
“況且……”
宇智波池泉再道:“三言兩語就想妄圖改變一個成年人所堅持的一件事。三代目,你是否有點太看得起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猿飛日斬表情略顯僵硬,哪怕明知道自己對宇智波池泉的反應早有預料。
可每次被對方當面反駁回來,又總是讓他十分的惱火。
放眼整個木葉,也就只有宇智波池泉會這樣用一連串的話來懟他這個火影。
關鍵是……這也意味著池泉的[絕對正義],已經不再是一把自己能握得住的雙刃劍。
曾經。
猿飛日斬還是能倚靠宇智波池泉的[絕對正義],利用其震懾村子一些心懷不軌之人。
現在。
他已經沒有那個能力握得住了,他也看不清這把雙刃劍到底會斬向村子里的什么人了。
“忘了提醒你了,三代目。”就在猿飛日斬內心錯愕,且啞口無言時,宇智波池泉聲音再次傳來:“你身后的那些人,除了其中一人外,其他人在我眼里,也都是惡徒。”
猿飛日斬瞳孔一縮,他這才發現宇智波池泉手中的忍刀一直都沒有歸入刀鞘!
“惡徒……需要被肅清。”
當宇智波池泉這句話落下之際,猿飛日斬帶來的一眾暗部忍者立即警惕起來,并迅速組成一圈人墻,將猿飛日斬團團包圍保護住。
他們也都是見識過宇智波池泉的萬花筒能力的。
絕不能讓宇智波池泉這個危險的家伙對火影大人使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瞳術!
嗖——
一眾暗部忍者包括猿飛日斬在內,都眼睜睜見到宇智波池泉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猿飛日斬口中“攔下他”這幾個字被堵在喉嚨。
因為他真切地感受到宇智波池泉身上的殺意。
而他腦海中也冒出一個古怪念頭——如果自己真讓暗部攔下池泉的話……百分之百會在這里爆發一場死傷慘重的沖突!
也正是猿飛日斬的這一猶豫。
宇智波池泉已如虎入羊群,手中忍刀在其中一個大名家臣的脖子上一抹。當他與對方脫身而過時,一顆頭顱便拋飛而起。
猿飛日斬與暗部忍者們驚愕回頭往后看去。
視線中……
足有十數個凝固著驚恐表情的頭顱高高拋飛,十幾具無頭尸體所噴灑的血液如一場血雨,甚至有一滴鮮血穿過暗部忍者們的重重人墻,濺落在猿飛日斬的火影御神袍之上。
沒有慘叫,沒有痛嚎,有的只是十幾個頭顱掉落在地、以及十幾具無頭尸體撲倒在地時,所不約而同發出的悶響。
“咕嚕咕嚕——”
一顆斗大的頭顱滾落到一個暗部忍者的腳邊。
徹骨的瘆人寒意,令這個身經百戰的暗部忍者,都忍不住升起一大片雞皮疙瘩。
——宇智波池泉,這個男人簡直太危險了!
這幾乎是所有暗部忍者的共識了。
但暗部忍者們卻沒有一人在心中暗暗指責腹誹宇智波池泉的行為是做錯了。
畢竟沒有人會質疑這個男人對“惡”的判斷。
這也是猿飛日斬面色復雜的原因。
他和暗部忍者們的一部分想法出奇的一致。
“不……不要……”
“不要殺我……”
斷斷續續的驚恐哽咽聲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寂靜,只見唯獨活下來的一個大名家臣已經被嚇到失禁了,他正癱坐在血液與屎尿之上,滿面恐懼駭然看向面無表情的宇智波池泉。
猿飛日斬見到宇智波池泉理都沒理那個人。
這個令他都覺得心頭一緊的年輕人直接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對著自己道:“三代目,應該不需要我把他們惡行逐一說清楚吧?”
接著他就見到宇智波池泉離開了。
猿飛日斬:“……”
地上流著的血液已經蔓延到猿飛日斬腳邊。
他不禁張了張嘴。
卻說不出半句話。
“那個……火影大人。”泉將手中的小本本撕下幾張紙,小步走上前,再遞給一個暗部忍者,并說道:“這是我記錄下來的有關于御炎院九助的罪行,都是池泉前輩口述出來的。您可以把尸體送給山中一族,讓他們檢測一下尸體的記憶,看能不能對得上。”
暗部忍者面具下的表情頗為古怪地接下下了少女遞過來的幾張寫滿字的白紙。
然后再轉遞給猿飛日斬。
猿飛日斬伸手一接,默默凝視上面的字體。
最終深深一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