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華又開始嘗試著自己拿東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只拿了一個背簍。
魏雨萱嗔了謝宴止一眼,謝宴止斂了斂眉眼,“以為你是被挾持了。”
不過這件事情說到底也不能怪誰,大家在立場不一樣的情況下又怎么能確定對方是敵是友呢?
魏雨萱只是有點身體發軟,她坐靠在茅草堆里,抱著膝蓋抬頭看著賀春華問:
“奶奶,你一個人生活在這里嗎?那你手受傷了會不會不方便呢?”
謝宴止和趴在地上烤肉的馬亦川都為這句話而看了魏雨萱一眼,可小姑娘懵懂天真,這話里面也沒有別的意思。
他們都隱隱猜到了老太太住在這里的原因,甚至其實山洞里面還保留了一些大概是老太太被迫躲進來的時候攜帶著的東西,看上去是大戶人家。
這么錯綜復雜的地道都挖得出來,老太太也是卯足了心思要在這里藏一輩子了。
那個陷阱的位置也很難發現,其實變相的也是一個出口,陷阱下面的血跡也證實了老太太之前做了一些防備措施,但是誰讓魏雨萱幸運呢?
沒受到什么傷害,還找到了庇護所。
“給。”馬亦川遞給了魏雨萱一串烤鹿肉,魏雨萱伸手就想給賀春華,誰知道馬亦川另外一根已經給了她。
剩下的自己和謝宴止一人一根。
鹿肉腌制得很到位,盡管調味料的味道不太夠,但是鹿肉本身就吃起來很有滋味,更別說這些在供銷社都難以買到的香料。
馬亦川心想自己也很久沒有吃過鹿肉了,越是寒冷的冬天,越是見不到這種林深處的動物,平時也不會來這么深的地方打獵。
賀春華看著這幾個年輕人各做各的,哪怕她沒有說話也并沒有要追問下去的意思,心里反而放松了警惕。
“你們在山里見到我和找到我的地道的事情,我希望你們不要說出去。”
如果沒有后面來的這兩個男人,賀春華其實動過想讓魏雨萱留在這里“陪”自己的念頭,她擔心魏雨萱會把這里供出去,那么她多年以來的成果就破滅了。
但是又來了兩個這樣高大健碩的男人,還奪走了她的獵槍,賀春華已經全然放棄了這個念頭,只能抱希望于她最不信任的人性。
魏雨萱點點頭,“您放心吧,我們就當作沒見過您。”
賀春華看向了魏雨萱,面容有些復雜,這樣的小丫頭要是沒人護著,以后被賣了也是要給人家數錢的。
謝宴止注意到了賀春華看魏雨萱的眼神,不動聲色的擋在了魏雨萱的前面,淡淡道:“謝謝您的招待,這是我們本該做的,以后我們沒見過您,您也沒見過我們。”
這話一出來,賀春華就帶著驚異的眼光看向了說這話的小伙子,他這話的意思是哪怕賀春華以后被別人找到了,也不要多嘴告訴別人他們幾個接觸過的事情,這對他們來說當然也是不利的。
年紀輕輕的,想的倒是挺周到。
賀春華冷哼一聲:“除了你們運氣好,沒人能找上我這里。”
魏雨萱一下就想到了那些錯綜復雜的地道,她看著賀春華的眼神就變得更加充滿崇拜了,“奶奶,您真厲害,這里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的王國了!”
謝宴止凝了魏雨萱一眼,淡淡的笑了。
魏雨萱很喜歡玩那些布娃娃之類的東西,不僅要玩,還要給他們做衣裳,用木頭搭房子,這些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她玩的不亦樂乎,還好整個二樓都是他們兩夫妻在住,所以也有那么一間房子讓她做這些無聊的把戲。
不知道她放下自己的王國回家的時候,會不會想想它。
也不知道謝家被封鎖之后房間還在不在,總之謝宴止離開的時候保持著的是原來的模樣。
賀春華樂了,小姑娘的夸贊總是一點都不會藏著掖著,自古以來傳統的教育就是要讓人內斂謙虛,可在她的身上好像一點都看不見。
魏雨萱活潑開朗,正是十八歲最好的年紀所擁有的最好的性格和模樣。
“其實當時是老爺在的時候幫我挖的,他留洋學過建筑,這里都是他的功勞,后來我只是照著他的圖紙一頓亂來,好在也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我也挖不動了。”
謝宴止看向了說這話的賀春華,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也許賀春華是真的放下戒備了,也許只是知道自己沒有別的辦法之后的討好。
無論是哪個,賀春華大概率是無害了。
馬亦川不了解建筑什么的,他聽了這些話,一邊趴在地上烤肉一邊說:“你家老爺可能對建筑很了解,但是這陷阱是真的不咋樣,你老人家也是運氣好才沒被找上來,要是讓我來找,分分鐘把你的老巢給端了。”
跳下來之后馬亦川其實就觀察過,這個陷阱得益于地勢和植被的覆蓋,當然更天然的優勢則是山里壓根就還沒有被國家開墾利用過,大家平時也不敢來深山。
更要命的是陷阱就那一個,進來之后就基本上一路暢通了,再也沒有任何阻礙,大概就等于連環扣只有一個鎖,打開了就解決了。
賀春華很介意丈夫和自己的成果被一個毛頭小子給唾棄,但良好的基本素養讓她壓著脾氣問了句:
“那照你的意思,這地道還不夠,那你又有什么見解?你這小子倒是懂的多了。”
老人家有自己的驕傲,思想上也更偏向于傳統,以前是大家族出來的,馬亦川的話在以前都能算得上是一句冒犯。
可今非昔比,賀春華摸了摸眼角的皺紋,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冒犯人,苦笑了聲:“算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見不得有人說他不好。”
魏雨萱剛才還有點為馬亦川而感到不高興,她也不喜歡老奶奶瞧不起她的朋友。
可賀春華臉上的苦澀,又激起了魏雨萱內心的同情,尤其是想到奶奶的丈夫已經去世了的時候,她又替奶奶傷心起來。
小姑娘耷拉著眉眼,卷翹的睫毛在燭光的倒映下變得忽閃忽閃的,她的睫毛長而分明,即使只是墻上的影子也栩栩如生。
謝宴止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身邊那張真實的臉,她臉上的傷感和悵惘一覽無余。
魏雨萱的感性常常會讓以前的謝宴止覺得她好像是不夠果決、不夠勇敢,她對于這個世界的觀察也過于純粹和直接,有時候可能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聽說了那人的為難又開始諒解。
按照謝宴止的成長軌跡和理性思維來看,他理解不了魏雨萱這樣的“多變”,這也是一開始很多時候謝宴止會覺得魏雨萱麻煩的重要原因,她的多愁善感讓謝宴止覺得她是嬌氣易碎的,是負擔。
可是后來的很多時刻,他都祈求盼望著也許魏雨萱看見他所經歷的磨難,他被打壓被欺辱,謝宴止在想她也會為他露出那樣的于心不忍和淚流滿面。
在這些時刻里,謝宴止明白了的感性的人對于他人的意義,他的萱萱又好又乖,只是他要好好保護她。
馬亦川收拾好手里的一大把烤好的串才有空回頭回答賀春華的問題:
“不好當然要說,不好要是不說那豈不是人人都是自大狂了?”
悲懷感傷的賀春華:“......”
有的小子給他一個好臉他就能騎你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