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

新任南檔房主事周紹忙的不可開交，他手底下的10名經(jīng)承更是忙的腳尖不著地。

財政是帝國的脊梁骨，沒錢的朝廷挺不起腰桿子。

而戶部的關(guān)鍵又在檔房。南檔房存放著八旗旗丁的丁口檔冊，北檔房存放著各省的解入京餉，歲入、歲出。

檔案的分量，師爺知道。

吏部師爺出身的周紹果斷清洗了兩檔房所有的人，包括筆帖式在內(nèi)30余人一天之內(nèi)下獄，罪名都是“貪贓枉法，阻撓改革”。

換思想很難，換人很簡單。

換人之后可暫時換思想，長久換是奢望。

蔣青云深感自己夾袋里的人少、人才更少、可以稱呼為同志的人才更加少。

錢不夠用，可以借。

人不夠用，怎么辦？

……

內(nèi)城。

兩條大街交匯處的墻上貼著《告內(nèi)城旗人書》。

許多路過的旗人雖然已經(jīng)看過了，但還是忍不住稍稍停步，再看一眼。人之常情，好消息就喜歡多看。

“九爺，為什么這張告示底下空了這么大一塊？”

“留白。”

“啥？”

“留白是漢人畫畫兒的一種手法，我也不咋懂，總之，講究。”

辰時。

倆順天府的衙役突然出現(xiàn)，在留白處加了一行紅字——

喜訊：戶部事務(wù)流程改革小組已經(jīng)成立！進駐戶部第一天就拿下了八個貪官！

“好事。”

“這可是大好事，該殺頭。”

……

第二天，辰時。

順天府的衙役又來了，在留白底下再添了一行紅字——

形勢一片大好！八旗俸餉處正在籌建！馬上加餉！立刻加餉！很快就加餉！

許多人圍觀，竊竊私語。

鐵桿莊稼能漲上去肯定是好事，關(guān)系一家老小的生計。

第三天，辰時。

順天府的衙役又來了，再添一行紅字——

形勢正在僵持！有一小撮潛藏在戶部衙門的頑固分子，妄圖阻撓事務(wù)流程改革小組。

眾人嘩然。

許多人想回家找把刀去戶部衙門，好在有226兵變殷鑒在前，這種人都被各自的佐領(lǐng)摁住了。

第四天，還是辰時。

衙役又又來了。

在圍觀的人群注視下，寫下一行紅字——

重大突破：皇上英明神武，辦事大臣蔣青云雷厲風(fēng)行，將戶部七品以上所有官吏就地罷免，并指揮五城兵馬司強行接管了戶部。

一片嘩然。

所有人目瞪口呆，心里很不是滋味。

該夸誰？該罵誰？有些摸不著頭腦。

整個內(nèi)城，除了兩黃旗，幾乎沒人對蔣青云有好印象。想手刃蔣青云的旗丁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

遠處，一架綠呢大轎路過。

大學(xué)士范文程掀開簾子，見一堆人圍著，似不尋常，心里一咯噔。

“落轎~”

“老爺，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什么事？”

沒一會，跟班回來了，一五一十的如實講述了告示底下新增的內(nèi)容。

“起轎~”

轎子里~

范文程臉色大變。

順天府的差役為蔣青云做事，這絕不是小事。須知官場之上，要想指揮不隸屬于本系統(tǒng)的衙署，可謂難于登天。

蔣青云驅(qū)使順天府如驅(qū)狗，豈不是意味著，他已經(jīng)掌握了京師除旗兵武裝之外的所有武裝力量！

“非大清之福，非大清之福。”

范文程當(dāng)晚失眠了，他很想進宮提醒順治這樣發(fā)展下去很危險，無論如何，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不能被同一人掌握在手里。

但是，理智告訴自己，沒有萬全把握絕對不能開撕。一旦翻臉，大學(xué)士陳名夏的下場殷鑒在前。

……

大約一個時辰前~

蔣青云突然下令強行解散了戶部衙門，把所有官吏從屋子里轟出去。兵丁們用刀鞘、拳頭、矛桿砸的老爺們連滾帶爬。

場面一度很不體面。

一群戶部官吏驚魂未定，正在向其他各衙署趕來看熱鬧的同僚們控訴。

“瘋了，瘋了，麥子熟了3000次，解散戶部第一次。”

“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逆天之人！”

“這下好了，戶部徹底癱瘓了，大清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下個月，你們的俸祿都沒人發(fā)嘍。”

“俸祿算個屁，前線軍餉才是大事。”

“斷了軍餉，打了敗仗，正好殺他蔣青云的頭。”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發(fā)泄著心中的不滿。

……

鴻臚寺閑人最多，最是沒啥正經(jīng)事，所以最喜歡起哄架秧子。

“諸位，你們得抗議啊！”

“寫血書，去午門喊冤。”

“抗什么議？扯淡。都聽我的，統(tǒng)統(tǒng)回家，喝喝小酒，看看閑書，就這么耗下去，看誰先服軟。”

“端重親王呢？他老人家怎么說？”

話音未落~

管著戶部的端重親王博洛帶兵趕到，殺氣騰騰，人人披甲，直沖戶部衙門。

在戶部衙門門口站崗的五城兵馬司巡城兵丁連忙拉來拒馬，架起了長槍，還布置了一隊弩手。

“王爺稍安勿躁，小的們這就進去通報。”

“通報個屁，閃開。”

“王爺您可以進，其余人不可以。”

軍官一聲令下，弩手們齊刷刷端起鋼弩，對準(zhǔn)博洛身后的衛(wèi)兵們。

……

此時。

蔣青云還在檔房和周紹密談。

“三弟，你是不是早就想過要解散戶部？”

“大哥，真沒有，我真的是臨時起意做的決定。這個決定很大膽，但勝算不小。掌控戶部之后，你來掌舵。”

“接下來，咱們怎么辦？”

“關(guān)門大吉。”

“三弟，茲事體大，別開玩笑。戶部半個月不運轉(zhuǎn)，田賦、俸祿、旗餉、奏銷、軍費、地方運轉(zhuǎn)、工程救災(zāi)，全部得停擺。你，你闖下大禍了。”

“大哥，我是這么想的。召回一小批內(nèi)行，再補充一大批外行，前者做事，后者監(jiān)督。按照輕重緩急來，一件事一件事的控制戶部。”

“關(guān)鍵還在皇上。”

“放心，皇上一定會支持我，因為我在文華殿奏報，說了我是按照旨意行事，當(dāng)時所有臣子都親耳聽見了。”

周紹目瞪口呆，笑出了眼淚。

“三弟，我服你。”

……

外面?zhèn)鱽硇[聲。

博洛單槍匹馬的進來了，怒氣沖沖。

“蔣青云，你踏馬的到底是個什么玩意？你把老子的戶部怎么著了？你給老子滾出來！”

蔣青云和周紹對視一眼~

“三弟，麻煩來了。

“怕什么？我這一路走來，腳下全是麻煩。麻煩不來找我，我就主動去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