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票號掌柜額頭冒汗:
“不熟,一點都不熟。”
“是嗎?”
蔣青云幾乎是從鼻子里哼出的聲音。
山西晉商八大家:喬常曹侯渠亢范孔。
順治6年,也就是去年,蔣青云從曹家票號借了3000兩銀子。
順治7年,這筆款子到期后,他又從喬家借了30000兩銀子還給了曹家。
如今,半年過去了。蔣青云瞅著賬上銀子不多了,決定再借一筆。
……
久聞蔣御史“官屠”大名。
主動登門,兇多吉少。
突然,掌柜的想起了胡同口的寶泉局,坊間傳聞寶泉局新任大使周紹和這位殺神私交甚篤。
“蔣御史,小人聽寶泉局周大使提過您。”
“是嗎?”
蔣青云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舒緩了,語氣也不一樣了。
“是,是。上個月周大人上任,寶泉局大擺酒席,鄙人也在邀請之列。”
蔣青云示意護衛(wèi)。
“來啊。”
“大人有何吩咐。”
“去寶泉局看看周紹在不在。中午,我到他那討杯水酒喝。”
“是。”
……
說罷,蔣青云盯著掌柜的。
“本官想從你這借筆銀子,不多,也就5萬兩,一年還清,利息嘛,隨行就市。借款人是南城兵馬司衙門,蓋衙門的大印擔(dān)保。”
“好,好。但請大人諒解,只能先兌付2萬兩現(xiàn)銀,其余3萬兩要等東家點頭。”
“可以,立字據(jù)吧。”
掌柜的這才發(fā)現(xiàn),蔣青云居然把大印都帶來了。
瞧這樣子,借錢是勢在必得啊。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借不到,以這位蔣御史的為人,如果借不到錢,一定會調(diào)兵封門的。
八大家誰敢不借。
皇商身份,貴胄參股,京師人脈,也只不過是保護衣罷了。如果翻了臉,常家要借別人的力,而這位蔣御史卻可以直接發(fā)力。
商不與官斗。
……
中午。
錢糧胡同寶泉局。
蔣青云剛踏進門檻就感受到了熱浪滾滾。
“老周,你這里是火焰山嗎?”
“我這衙門里有20口鑄幣的爐子,夏天受點罪,冬天就享福了。對了,你今兒怎么有空來了?”
“你先關(guān)門。”
倆人進屋,坐下。
蔣青云壞笑:
“我從常家票號借了點銀子,對了,你在寶泉局有人掣肘嗎?”
“托你的福,寶泉局上下,人人聽話,生怕得罪了我被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判個流放寧古塔。”
倆人對視,哈哈大笑。
在周紹上任的前一天,蔣青云以清理多爾袞余孽的借口派兵抓走了寶泉局多名滿漢大使,當(dāng)天抓捕,當(dāng)天拿證據(jù)。
既是余孽,還有貪贓,鐵證如山,直接抄家流放一條龍。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簽字認可。
……
“老周,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需要你配合。”
“什么?”
“附耳過來。”
蔣青云如此一番,周紹臉色震驚。
“永歷通寶,這主意能行嗎?”
“能。”
“真的能?”
“能能能。”
蔣青云笑的很開心,周紹也跟著笑了,不信兄弟信誰呢。
“老周,我們兄弟要想改變這個世界,先要干掉足夠多的攔路虎,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要拼命抓權(quán)。”
“政治斗爭是殘酷的,如果我們不干掉別人,別人就會干掉我們。”
“三弟,我聽你的。”
……
中午,倆人就在官署內(nèi)小酌一杯。
周紹拿出了幾個嶄新的順治通寶銅錢。
只是一眼,蔣青云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這錢,銅的比例少了。”
“眼下特別缺銅,只能摻鐵和鉛。”
“以后怎么辦?”
“解決不了,戶部內(nèi)部有共識,除非拿下云南,或者海外大批買銅,否則寶泉局只能湊合。”
“各省下屬的鑄幣局呢?”
“也都差不多。”
“老周,我說句犯忌諱的話,朱由榔現(xiàn)在不能垮,他如果垮了,我們就難了。他撐住了,戰(zhàn)事不休,我們在京城里才有騰挪的機會。””
“我明白,八旗太團結(jié)太有戰(zhàn)斗力了。如果能夠削弱一半,乃至更多,京師的朝堂格局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獲得更多的上升空間。但是,我對大西軍那幫軍頭信心不足,他們能撐得起半壁江山嗎?”
“會好的。”
蔣青云微微一笑,舉起酒杯。
歷史上,大西軍即將大出,李定國兩蹶名王,威震西南。
之后,洪承疇臨危受命走馬上任五省督師,以老辣的手腕再次重創(chuàng)明軍,把朱由榔的最后一絲希望打滅了。
如今,或有改變。
……
飯后,蔣青云離開時,特意叮囑。
“老周,從開模到鍛造全程務(wù)必要小心,不可假手他人。”
“三弟,珍重。”
“珍重~”
周紹目送蔣青云離去之后,每日巡視鑄幣流程,暗自把流程記在心里。
“大人,太熱了,您老出去喝茶吧。”
“不急,你來看看這個銅錢。”
“這是工部寶源局的銅錢。”
“怎么分辨?”
“大人您瞧,通寶的這個通字,兩局不一樣。通字頭是三角,走字底有兩點的,就是工部寶源局出的銅錢。”
周紹點點頭,背著手離開了。
……
蔣青云馬不停蹄,又派人找來了綠珠的親生父親,黃大屋。
“小人拜見御史大老爺。”
“在瓦工行會做的還習(xí)慣嗎?”
“太習(xí)慣了,在城里做事比種田強十倍。”
“行會現(xiàn)在有多少人?”
“200多號人。”
“擴大到500人,我在靠永定門附近辟出了一兩條街,你去給我蓋房子。”
“不知老爺要蓋什么樣的房子?”
“紅磚四合院,用來安置五城兵馬司弟兄們的家眷。明日,我讓人把圖紙送去。你現(xiàn)在回去準備~”
“是。”
黃大屋彎著腰離開了,自從進了城,女兒綠珠從未私下見過他,更沒給過他一錢銀子。
……
捎信回去,沒過幾天,老家就來了更多的人。
黃大屋望著這些表情畏懼的鄉(xiāng)親們終于找到了當(dāng)老爺?shù)母杏X,他擼起袖子站到高處,舉起右手。
“走,我?guī)銈內(nèi)ジ苫顑骸!?/p>
“黃老爺,咱做什么活兒?”
“蓋房子,一天工錢50文,還管兩頓飯。”
眾人歡欣鼓舞。
地皮、工人、磚瓦,都是蔣青云一手操辦,從頭到尾,自給自足。
……
這一年,是順治7年,也是永歷4年。
50多歲的鄭親王濟爾哈朗坐鎮(zhèn)湖南永州城,調(diào)度大軍,以三順王為先鋒,分2路進攻,從年初開始就一直不停的打。
客觀評價,濟爾哈朗的軍事才能很一般,是開國諸王當(dāng)中墊底存在。但他知道,清軍的組織度和戰(zhàn)場意志遠高于明軍,耗下去,就能贏。
八旗以督戰(zhàn)為主,偶爾下場,三順王的漢軍承擔(dān)了大部分戰(zhàn)事。
每死30個漢軍,才死1個八旗兵。
清軍在嚴令之下打苦仗,打呆仗,打的明軍意志崩潰。
南明的地盤不斷縮小。
南明的內(nèi)部還在瘋狂內(nèi)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