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fēng)刮得寧清洛臉頰生疼,寧清洛下意識往狐裘里縮了縮。
“你若不穿著厚實點......"寧赫忽然俯身,俊美的臉龐在她眼前放大,她能聞到他呼吸間的茶香:“天天病著吧。"
這威脅說得平淡,卻讓寧清洛心中一凜。
她見過他威脅人的樣子,越是平靜,后果越嚴(yán)重。
“我知道了。"寧清洛輕聲答應(yīng),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狐裘邊緣。
風(fēng)聲更大了,屋里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寧清洛看著眼前人挺拔的身影,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他了解實在太少。
寧赫是什么時候開始這般在意她的冷暖的?
“二兄……"寧清洛忽然開口,抖開手中的狐裘:“你給我這個干嘛?"
寧赫挑眉,伸手替她攏了攏領(lǐng)口:“不是鬧著要去找爹嗎?"他修長的手指掠過她的下巴,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肌膚:“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書房。"
寧赫的指尖很涼,但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卻莫名發(fā)燙。
寧清洛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波動。
“我跟你一起去。"寧赫已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背影挺直如松:“我也想聽一聽......"他回過頭,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爹是怎么狡辯的。"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破了屋內(nèi)凝滯的空氣。
寧清洛怔怔地看著他推門而出的背影,風(fēng)雪立刻從敞開的門縫里灌進(jìn)來,帶著凜冽的寒意。
她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柔軟的皮毛貼著她的頸側(cè),莫名讓她想起方才他指尖的溫度。
她深吸一口氣,追了上去。
院落寂靜,石徑上的薄冰映著暖陽光暈,晶瑩剔透卻又暗藏鋒利。
寧清洛推開房門時,冷風(fēng)攜著幾片梅瓣拂過面頰。
她低頭攏了攏狐裘領(lǐng)口,正欲抬腳,余光卻倏地瞥見了站在梅樹下的身影。
寧赫倚在樹旁,墨色的大氅襯得他身形修長而冷峻。
他本就生得極俊,如今這般立在雪中,更添幾分疏離淡漠。然而,那黑沉的眸子在捕捉到她的一瞬,卻驟然變得鋒利,像是獵人終于看見了獵物般,倏地盯緊。
下一刻,他抬起腳步,徑直朝她走來。
寧清洛見他神色不對,本能地退了半步,想避到一旁,誰知她僅邁出一步,便見寧赫眸色驟沉,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手指強勢地穿過她的狐裘袖口,精準(zhǔn)地扣住她纖細(xì)的手腕。
他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令她無法掙脫,又不會讓她覺得痛。
“二兄……”寧清洛蹙眉想說什么,卻被寧赫直接打斷。
他另一只手探下來,托住她的手肘,略一用力,將她的重量完全引到自己的手上,讓她幾乎不必自己施力踩地。
這般扶持,幾乎是把寧清洛當(dāng)成了易碎的瓷器般小心對待。
寧清洛耳根微燙,下意識掙扎了下,腳剛踩實地,膝蓋一屈,便覺一股尖銳的疼痛鉆入骨縫。
她指尖猛地蜷了一下,卻又飛快地松開,臉上恢復(fù)平靜:“二兄,不用這樣,我腿好好的,而且包扎得厚實,一點也不疼。”
寧赫瞇了瞇眼,顯然不信她這副逞強的模樣。
他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道分毫不松,反而更加重了幾分托舉的力道,近乎是將她半提半抱地控制住。
“傷口現(xiàn)在還不能太過擠壓。”寧赫語氣不容辯駁。
寧清洛咬了下唇角,仍試圖掙脫:“二兄,真的不用攙扶我,我還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只是有點疼,稍微有一點而已,我能撐得住……”
話音未落,寧赫突然側(cè)眸看她一眼,那眸光黑沉沉的,如深淵般攝人心魄。
“你再說一個字……”寧赫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手掌忽地收緊,猛地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一下:“我就直接抱你過去。”
寧赫語氣平靜,卻含著不容違逆的強勢。
寧清洛渾身一僵,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她毫不懷疑他說到做到,畢竟從小到大,這位兄長從不是開玩笑的人。
權(quán)衡片刻,她終究抿緊了唇,不再掙扎,任由他這般近乎半摟半扶地帶著她往前走。
腳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響,寧赫的手掌貼在她的腰側(cè),溫度透過衣料滲透進(jìn)來,莫名灼人。
寧清洛偏過頭,試圖忽視他身上的冷松香。。
寧赫的手指收緊,在她腰間警告般地捏了一下。
“別亂動。”寧赫低聲道。
寧清洛無聲地咬緊下唇,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
雪后的庭院靜得近乎蕭瑟,青石小徑傷很多地方?jīng)]能得到陽光的照射,雪還未融化,有的地方甚至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
青石小徑上鋪著的薄雪被兩人的步履碾碎,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
寧赫一路扶著寧清洛,半摟半攬,行走的動作極緩,倒像是刻意在拖延時間一般。寧清洛的狐裘微微擦過他的袖口,柔軟的白毛沾了幾粒樹枝上抖落的晶瑩雪末,又被風(fēng)輕輕拂去。
寧赫低頭看寧清洛一眼。
寧清洛鴉羽似的睫毛低垂著,在雪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她的呼吸平穩(wěn),卻比往日略快幾分,顯然是腳上的傷口仍是疼的。
“到了。”
寧赫停步,松開了托在寧清洛腰間的手。
前方幾步,便是寧尚書的書房。
檐下的風(fēng)鈴在寒風(fēng)里微微搖曳,發(fā)出清冽的聲響,襯得庭院越發(fā)靜謐。寧赫側(cè)身站定,單手負(fù)在身后,眸光淺淺地落在寧清洛的側(cè)臉上。
“我就不進(jìn)去了。”寧赫淡淡道。
寧清洛原本準(zhǔn)備邁步,聞言身形一頓,抬眸看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二兄不是要親自聽一聽父親是如何狡辯的嗎?”
寧赫唇角噙著笑,眼底卻是一片涼意:“我不像是你,我在外面一樣可以聽……”他略一揚眉,聲音壓得極輕,又充滿了自信:“窗戶根、門外、房頂,都行。”
他邊說,修長的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寧清洛的肩,指腹稍稍用力,似是催促她動作快些。
寧清洛被他這般明晃晃的“聽墻角”之言噎了一瞬,隨即忍不住低笑了一聲:“也對,二兄考慮的周到。”
她慢悠悠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眼中浮起一抹狡黠:“二兄若是想聽墻角,沒人能攔得住,是我沒想到。”
她說著,稍稍朝他傾身,唇齒間呼出的白霧幾乎要拂到他的下頜上:“那……我便先進(jìn)去找父親了。”
話音落,她已抬步向前。
裙角帶起幾片殘雪,背影纖細(xì)又挺拔,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猶疑。
寧赫目送她走進(jìn)書房,唇角弧度未變,眼底的情緒卻漸漸沉了下去。
他靜立須臾,忽地低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梅樹。
枝頭的積雪簌簌落下,寧赫的身形倏然一掠,竟真的無聲無息地上了院墻一角。
書房外積雪簌簌,寧清洛輕叩門扉,指節(jié)與檀木相觸的聲響在寂靜的院落里格外清脆。
寧清洛指尖微微發(fā)燙,不知是寒風(fēng)所凍,還是心頭那股隱隱的躁意。
屋內(nèi)墨香氤氳,寧尚書正立于黃花梨畫案前,狼毫在生宣上游走。聽見叩門聲,筆鋒稍頓,一滴濃墨在山水間洇開。
寧清洛走進(jìn)書房的時候,寧尚書并未抬頭,聲音如寒潭般深沉。
寧清洛推門而入,暖閣里銀炭燒得正旺,卻驅(qū)不散寧清洛眉間的寒意。
“父親。"寧清洛立在屏風(fēng)旁,看著那幅即將完成的雪景圖。
山巒如刀,風(fēng)雪肆虐,一株紅梅獨傲絕壁。
“身體可好些了?"寧尚書終于擱筆,抬眼的瞬間,目光如秤般將她上下稱量。案頭的松煙墨塊泛著冷光,映得他眼角的細(xì)紋愈發(f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