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邸。
一位年過五旬,滿頭銀發,卻依舊能看得出英俊的老帥哥,正緊張的一遍遍念著手里的稿子。
他是大名官僚體系中的「大納言」,主要工作就是向外傳達大名敕令并審議政令,通俗解釋來說,就是內宣、外宣一把抓的宣傳部大佬。
大納言本本分分工作了一輩子,以為再過兩年就能退休告老還鄉,安度晚年。
可他又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稿子,覺得這事有點懸了。
大納言詢問面前傳遞消息的武士。
“真要這么說?”
武士冷漠的說:“這是大人們的決議。”
不是「大人」,是「大人們」。
說明這是各大世家經過商議后的結果。
曉組織暗殺失敗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各大世家都知道林青正帶著織田家康,在京都城內游蕩。
世家們派出了各自私藏的武士、忍者軍隊,對林青等人進行圍追堵截,另一邊,他們打算快刀斬亂麻,把事情定性下來。
外面傳來人群的呼聲。
自水源神社出發的游車,在滿城平民的簇擁下,來到了大名府邸面前,等待大名出來發表本年度的演講。
大納言老爺子站起來。
“那我就去了啊。”
他一步三回頭,期待傳信的武士把他叫回來。
但背后一片安靜。
大納言老爺子在心底輕嘆一口氣,知道這事算是攤在頭上,躲不掉了,他硬著頭皮走到麥克風前,攤開手中文書。
“大名府昭告天下:大名·織田家康閣下不幸遭奸人所害,已于今夜溘然長逝——”
如同摩根弗里曼般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麥克風的作用下,回蕩在街頭,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臉上因為慶典而洋溢的笑容全部凝固了。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織田家康,那位數百年來,最為勵精圖治,僅僅上任半年,就讓無數人愛戴的大名……死了?!
大納言頓了頓,迎上一雙雙平民的目光,只覺得雙腿發麻,正要繼續念誦下一句「兇手林青,其罪當誅」。
忽然,身后的幕簾中沖出一名武士。
在他耳邊低語:“別念了,改稿子,計劃取消!”
大納言看了看對方的臉,是世家的人,又捏了捏臉頰,不是忍者變化的,可是……
什么計劃?
他一個搞宣發,無實權的老頭子,哪知道世家的狗屁計劃!
武士見他還不明白,低吼:“大名「活」了。”
說完,就一把拍開大納言攥住他臉的手,重新鉆回了幕簾后面。
大納言張了張嘴,回頭與臺下數萬平民對視。
這下不是腿麻了。
是他整個人都麻了。
不是,什么癖好啊!一幫世家大人在這玩他這個老頭呢?
大納言急的滿頭大汗,正搜腸刮肚的找尋解釋的由頭。又是一個人自幕簾后走出。
他心里咯噔一下,以為又是有什么新消息。
一回頭,迎上織田家康溫和的笑容。
“給您添麻煩了。”
織田家康自大納言身邊走過,他沒有時間換衣服,腹部鮮紅血跡格外扎眼,即便用波紋祛除了毒液,面色依舊十分虛弱。
但不知為何,大納言看著織田家康的背影,從未見這位大人的背影,如此的堅實、高大。
見他們敬愛的大名出現,剛聽到壞消息的人們發出歡呼,織田家康微笑擺手致意,三言兩語的玩笑,就把之前的事情一筆帶過。
簡單慶賀水園祭后,他當著數萬京都人民的面,也當著兩側正在轉播的電視,宣布了一系列,涉及科技、外交、教育等方方面面的革新措施。
林青等人站在幕簾后,透過縫隙,聽著織田家康侃侃而談。
“真了不起啊。”神原隼人說。
前腳死了老婆,這就能面不改色的站在數萬人前,微笑演講。
神原隼人就做不到,別說老婆了,常見的小姐姐要是哪天回老家結婚了,他都會心痛很久。
“是啊,真了不起啊。”照美冥說。
齋藤絢蝶死后,織田家康就與他掌握的勢力取得聯系,并把自己的影響力輻射出去。
靠一通通電話,他與各大世家互相威懾、交易、談判,成功「活」了過來,并定下了正在敘述的改革方案。
每一條方案都對覺醒思潮的擴張極其有利,世家本不想同意,但隨著織田家康縱橫捭闔,各家在利益和威懾下,不得不咬牙點頭。
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
“的確很了不起。”林青說。
僅僅是加入己方陣營,就能帶來一枚升維星核,這意味著,織田家康的支持,就能給世界線發展帶來重大變化。
再不斬看了眼三位隊友,撓了撓頭,總覺得他們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
水園祭圓滿結束。
大部分普通人無法理解革新的意義,諸多潛伏在京都的商人、探子、下層官員,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燈火輝煌的京都城內,暗流涌動,各類情報漫天飛。
而制造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青正盤膝坐在榻榻米上和織田家康,詳細聊著后續的一系列計劃——
革新如何鋪展,哪些人可以嘗試接觸,拉上戰船,哪些人又要進行打壓,還有一些人需要先放一放。
每一項革新背后的連鎖反應,以及必不可少,會出現的正面沖突,又該用什么方式來解決。
這是一項極為復雜的工作。
好在兩個人,林青心中早有腹稿,織田家康又對水之國境內大大小小的勢力了如指掌。
兩人的效率都很高,從夜晚一直聊到了凌晨三點鐘,五六個小時,擬定出了一個大致的行動方案。
林青長呼一口氣,揉了揉在高強度思考下,發脹的太陽穴:“基本就這樣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織田家康放下手中的筆,接下來的話,不方便書寫下來:
“剛才你也看到了,許多事情,就在于那幾個關鍵的節點,關鍵的人員。
他們很聰明,不會與你發生正面沖突,但他們有無數辦法,延緩、阻礙方案的執行。
我沒有他們的把柄,也缺少對應的弱點,對于這種人……我可以采用暗殺、色誘之類的伎倆嗎?”
“不行。”
林青回答的很干脆。
“出于正義?”織田家康問。
林青搖頭。
“和正義沒關系,變革就需要流血。”
“若是雙方已經開戰,自然什么戰術都無所謂,可若是沒有開打,我不希望用暗殺的手段。”
林青拿起桌上的文件。
“決定歷史的,不是某一個人,非戰爭時期的斬殺,無非是把敵人的領袖從一個人,換成了另一個人。”
“我們走的是大勢,針對的是規則,堂堂正正走,大大方方的贏,而且……”
林青抬起手,掌心中出現一縷金色火焰。
“**的毀滅太有用,也太簡單,可我們一旦習慣在非戰爭時期,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
長此以往,我們就會忽略真正的問題,會懶得去思考更好的方案,用殺戮解決一切。”
“這是不對的。”
織田家康望著那一縷金色火苗,輕嘆一口氣:“我還真是攬了一個麻煩的工作。”
“害怕了?”
“有點,不過。”
織田家康想著林青剛才的話:“也更有信心了。”
林青笑了笑:“走吧,去吃點東西。”
“我不去了,秀吉在等我回去,他需要我。”
林青點點頭。
對于一個五歲孩子來說,今夜小秀吉遭遇了太多的事情,他需要父親的安慰。
“而且。”
織田家康朝外面揚了揚下巴:“你不是也有人在等你嗎?”
林青回頭看去。
透過窗戶,他瞧見了坐在臺階上,裹著薄毛毯,正打著哈欠的照美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