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村縣長呆呆望著地上兩具尸體,只覺得手腳發涼,頭重腳輕,一個踉蹌就要暈倒。
一旁有人趕忙扶住他。
“謝謝你,惡狼。”森村縣長隨口說。
“大人,我不是惡狼。”
森村縣長扭頭與一個陌生的武士對視。
他才猛地回過神。
惡狼已經死了。
枇杷十藏、黑鋤雷牙也死了。
森村縣長眼神慌亂,抬手指向林青:“你怎么能……怎么敢!”
這可是忍刀七人眾,霧隱村的高層。
若是說,林青斬殺西瓜山河豚鬼,是因為暴露了人口販賣的事實,輿論上存在一定的爭議。
現在沖進縣長府邸,大搖大擺的斬殺兩名忍刀七人眾,就是真正意義上和霧隱村為敵。
而在森村縣長管轄范圍內,死了人,他同樣會受到牽連,仕途——
森村縣長的思緒戛然而止。
一道陰影將他籠罩。
咚。
破滅大刀砸在森村縣長腳邊,大地震顫,守在森村縣長身邊的幾個武士,登時就嚇得跌坐在地。
森村縣長看到了一雙鞋,他僵硬的抬起頭,可還沒完全抬起與林青對視,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頭發。
“啊——”
森村縣長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不得不說,錦衣玉食的生活,給了森村縣長不錯的體魄,慘叫聲中氣十足,喊得大半縣城的人都聽見了。
一扇扇窗戶背后探出頭,半張著嘴,看著森村縣長像是野狗一樣,被人抓著頭發拖拽。
因為之前的旋渦,出現了一大片的空地,林青把森村縣長扔到空地的中心,腳尖泛起波紋力量,在他身上踹了一腳。
森村縣長又驚又懼,他的身體像是著了魔,不受控制的跪坐下來,低下頭,僅剩能動的眼睛瞪得滾圓,額頭上布滿細密汗珠。
這……
分明是一副切腹自盡時,等待介錯人砍頭的姿勢!
就在這時,紛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只見一排火光靠近。
是鎮守縣城,前來支援的武士們到了,一眼看去竟是有一兩百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賬房先生。
“住手!”
賬房先生急的眼睛都紅了:
“你不能殺他!”
森村縣長連聲應和:“對對對!你不能殺我!”
“我為什么不能殺?”
林青視線掃過枇杷十藏、黑鋤雷牙的尸體。
他連這兩位都殺了,何況是一個偏遠小縣鎮的官員?
“不一樣!”
賬房先生大步走過來說:“殺忍者和殺官,是兩碼事!
你殺了兩個忍刀七人眾,無非是成為霧隱村的敵人。
但你殺了森村縣長,這位由大名親自任命的地方官員,就是和整個水之國宣戰!
你要清楚,霧隱村只是一個忍村,大名一聲令下,明日就可以改成水隱村、迷霧村。
但水之國、大名,可是永遠不會變。”
賬房先生走到林青面前。
“一旦你殺了森村縣長,就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你今天做的夠多了。”
“收手吧。”
賬房先生說的很清楚。
水之國和霧隱村,不是一個體量的存在。
霧隱村不過是一把刀,大名才是真正的持刀人。
林青殺死再多忍者,水之國大名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但殺死森村,就是動了大名的蛋糕。
要知道,森村縣長在這片貧瘠之地都能月月上供,充盈國庫。
這等為大名分憂的人才,要是被殺了,水之國大名必然心痛不已。
“聽明白了嗎!林青,你殺了我,會引來無盡的麻煩!只要你放了我,倉庫里的金銀,我分你一半,不,我全都給你!”
森村縣長斂財無數,倉庫中的財富足以讓一個人衣食無憂的享受后半生。
他大口喘息,耳膜鼓鼓作響。
“說完了?”林青問。
一百來名武士高舉火把,赤紅火光映照在林青臉上,又映照在悄悄觀察的村民眼中。
賬房先生咽了口唾沫。
他算了一輩子賬,看了一輩子人心,卻發現自己根本算不出林青下一步的動作,也看不透林青的想法。
“我——”
賬房先生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么,忽然,炙熱、腥臭的液體濺到了他的臉上,流進了嘴里。
是血。
森村縣長的血。
噗通。
一顆腦袋掉了下來。
一扇扇門窗后,親眼見證的縣城居民發出了一聲聲細微的驚呼。
那位只手遮天的縣長大人,竟然……
死了!
一陣風呼嘯而過,吹得武士們手中火把獵獵作響,卻沒有一個人敢拔刀。
兩位忍刀七人眾的尸體還沒涼,沒人會覺得自己比枇杷十藏、黑鋤雷牙還要強。
林青手中那把巨大的刀,光是注視就感到了無可匹敵的壓迫感,他們的武士刀與其比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根牙簽。
森村縣長的腦袋滴溜溜的滾到了賬房先生腳邊,他想要捧起這顆頭,可是腰怎么也彎不下去,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著森村縣長的頭,老淚縱橫。
“殺了我吧!林青,你干脆也殺了我!”
賬房先生哭喊著,余光小心觀察林青。
既然求饒沒用,他索性反其道而行,只為了求得一絲生路。
林青自賬房先生身邊走過:“留你一條命,把這顆腦袋保存好,交給下一任的縣長,給他帶一句話。”
“什、什么話?”
“好自為之。”
賬房先生望著林青遠去的背影,四個字在心中不斷翻滾,眼中的淚水漸漸止住,涌上諸多復雜的情緒,最后化為一聲沉沉嘆息。
好自為之?
森村縣長難道做錯了嗎?
的確,他頒布了嚴苛的稅法,可是……
他貪了嗎?
森村縣長搜刮來的大部分錢都交給了大名。
從平民的角度,日子的確不好過,可是……
平民叫人嗎?
在權貴、忍者眼中,平民只不過是一群愚蠢的、能夠生產糧食的牲畜罷了。
唯獨眼前的林青,是把人,當成了人。
賬房先生雙膝跪地,沖著林青遠去的方向,深深低下了頭。
“謝大人饒命,謝大人……”
“指點迷津。”
……
照美冥給兩位忍刀七人眾收尸,又收起了兩把斷掉的忍刀后,在縣長府邸的倉庫中找到了林青。
他正從倉庫中走出,手中拎著一袋蜜餞,自己吃了一個,又丟給等候在門口的馬兒吃了一個。
照美冥上下打量,確認林青真的除了一袋蜜餞之外,什么值錢的物件都沒拿,不可思議的問:
“你不拿嗎?”
林青輕笑一聲:“我跟你說了,我不缺錢。比起我,你更需要這筆錢吧?”
照美冥沉默了。
她明白了佐助的話。
在她觀察林青時,她同樣在被林青觀察。
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的還要敏銳。
照美冥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的想法、計劃,一旦說出來,就會給聽到的人引來殺身之禍。
林青惹的麻煩夠多了。
猶豫間,照美冥眼前多了一個東西。
是林青遞過來的蜜餞。
她接過來,咬了一口。
很甜。
心中的煩惱憂愁似乎都沖淡了不少。
“我要做一件大事,我想……”
林青瞥了照美冥一眼,替她說出了心里話:
“你要伐無道,誅暴政。”
“你要殺了四代水影·矢倉,終結血霧之里。”
“我說的沒錯吧?”
照美冥大腦一片空白,多年忍者修行的城府、算計,統統消失,只剩下一個問題: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