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岡處于魯豫兩省的交界處,東邊臨著山東菏澤定陶,西邊接著河南東明。
這一帶地勢平坦,但是沼澤很多,遠遠望去,那五霸崗并不高,只是一個很小的山嶺而已。
令狐沖坐在小轎之上,一路之上吹吹打打,甚是熱鬧非凡。
才行不過數里,只見迎面有幾匹馬奔來,及到近前,幾個大漢翻身躍馬而下,對著令狐沖紛紛問好,言語甚是恭敬。
他們屬于是五霸崗上的先頭迎接部隊。
越靠近五霸崗,來拜見的人就越多,他們紛紛通稟姓名,有的甚至直接送上禮物,這讓令狐沖愈加的惶恐不安。
等好不容易到了五霸崗上,只見人頭攢動,東一簇,西一簇,到處都是安營扎寨,這些武林中的草莽英雄,完全把這里搞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
甚至于令狐沖還看到了酗酒、雜耍、賭局等等,烏煙瘴氣,好不熱鬧。
“令狐公子來了。”司馬大當先叫了一句。
群雄相互傳遞消息,一個個都涌上來拜見。
只聽有人道:“這位便是令狐公子嗎?”
有的則是硬擠上前說道:“這是小人祖傳的治傷靈藥,頗有起死回生之功?!?/p>
也有的道:“這是在下二十年前在長白山中挖到的老年人參,已然成形,請令狐公子收用?!?/p>
更有一人用繩索扯著一串背藥箱的大夫說道:“這七個是魯東六府中最有本事的名醫,在下都請了來,讓他們給公子把把脈?!?/p>
只不過,這七個名醫遭受如此待遇,跟那流放的囚犯一樣,一路之上風餐露宿,早就個個精神萎靡,愁眉苦臉,哪里有半分名醫的模樣?
顯然這是硬抓來的,說是什么“請”,完全就是為了好聽。
他的旁邊則是站著一個挑著扁擔的壯漢,大聲說道:“濟南府城里的名貴藥材,小人每樣都拿了一些來。公子要用甚么藥材,小人這里備的都有,以免臨時措手不及?!?/p>
聞言,令狐沖一看,只見那扁擔下的兩個籮筐中,林林總總都是堆積的中藥材,人參、靈芝、何首烏,鹿茸、虎骨、大牛黃。
有些不知名的干脆都摻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簡直亂放一氣。
不用說,這八成是跑到人家藥房,一個藥匣一個藥匣直接倒進來的。
至于付沒付錢,呵呵,你就想吧。
令狐沖心中有些不忍,這兩筐東西,說不好就是人家某個藥堂的全部家當,如今只是為了討好自己,直接弄得人家破產,這是削了自己的陰德。
“師父說得很對,邪魔外道,行事全憑喜好,往往不顧及后果,即便讓無關之人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绷詈鼪_心中感受愈加深刻。
“令狐公子,咱們這五霸崗上,群雄盡皆獻藥,剛才我粗略的看了一下,這堆靈藥沒有一百種,恐怕也得九十九種,公子爺小小疾患,肯定直接藥到病除?!?/p>
司馬大湊上來大聲說道。
這是一句俏皮話,立馬就引起了滿堂喝彩。
正常來說,令狐沖此時應該很感動、很激動才是。
只不過,岳不群這些年把他教育得三觀很正,站在一個華山派掌門接班人的位置上,他考慮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首先,這些藥都是怎么來的?會不會都像那兩筐是那么來的?這得有多少個藥堂破產,這得有多少急著用藥的病人用不上?這得有多少個大夫賣兒賣女去賠償?
令狐沖不是悲天憫人的圣人,但他師父是君子劍,他思考問題的角度得對得起他師父這個稱號。
其次,這些人個個奇裝異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人士,當然了,令狐沖并不是歧視他們,而是擔心今日欠下這般巨大的人情,等將來以后自己接手華山派,別人來討人情怎么辦?
就比如未來某一天,忽然一個邪道人士跑到華山玉女峰,言說我曾在五霸崗上參與救治令狐掌門,今日我被對頭追殺,請令狐掌門出手擊殺我的對頭。
這種情況,以后該如何應對?
“多謝眾位英雄抬愛,令狐沖愧不敢擔!”說著,令狐沖直接給面前這些人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之下,起碼還點人情。
“令狐公子客氣了,快快請起?!北娙烁掳荩置δ_亂地扶起了令狐沖,簇擁著他走進一座草棚之中。
只見里邊已經備齊了火腿、牛肉等下酒之物,角落里還擺著幾壇子美酒,眾人邀請令狐沖坐在主座,司馬大和黃伯流分坐左右,一時之間,開心暢飲。
令狐沖也只是尋常人,被這種氣氛一熏染,多少還是忍不住也喝了兩碗,等到眾人再勸,卻是以有傷在身為由不再喝了。
草棚外,那些好漢們更是熱鬧一團,吵吵鬧鬧好不快活。
他們平常也都是分布在三山五岳,天南海北,如今趁著討好令狐沖的這次機會,總算也是聚一聚,認識的,不認識的,你一碗,我一碗,很快就打成一片。
不過,這些人到底還是綠林出身,酒喝得多了,就容易出事端。
不一會兒,這邊一小架,那邊一大架,很快就有人干起來了。
旁邊的人也不去勸阻,反而在一旁挑唆助威,人聲鼎沸的不得了。
草棚內,黃伯流聽到下面人稟報,卻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作為東道主,只負責提供場地喝吃喝,至于你們想打生打死,愛他媽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死的又不是他們天河幫的人。
剛好這七個名醫還在呢,打傷了就給看看,打死了棺木管夠。
突然,又有一個下屬闖了進來,看了令狐沖一眼,而后小心地在黃伯流耳畔耳語一番。
“什么!”黃伯流大驚,但是也不表現出來,而是使了個眼色給司馬大。
兩人都是老江湖,一瞬間就明白彼此的意思。
趁著七位名醫還在幫令狐沖診治,兩人偷偷從座子上溜了出去,在草棚外聚在一起。
“黃幫主,什么事?”司馬大皺著眉頭問到,他看黃伯流臉上的表情似乎十分不對勁。
“媽的,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咱們請錯人了!”黃伯流憤憤不平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