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仙途：焚心劫 第八章 晨課·墨竹·初聞道

丹璃的流霞綾敲在窗欞上時，阿塵正夢見母親在滄瀾江邊曬藥草。淡紫色的綾帶穿過窗縫，卷著片丹楓落在他鼻尖，帶著清晨特有的涼意——那是卯時三刻的露水味道。

“起來砍竹子了！“女孩的聲音裹在風(fēng)里闖進來，驚得梁上的燕巢簌簌發(fā)抖。阿塵猛地坐起，只見窗紙上映著個巨大的黑影，毛茸茸的尾巴正掃著窗格，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墨玄！“丹璃的呵斥聲剛落，黑影突然立起，竟有半人高。灰黑色的皮毛在晨光里泛著銀光，唯有眉心一點朱砂痣，像被丹砂點過。這只據(jù)說活了近百年的老狗，此刻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斜睨著阿塵，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呼嚕聲。

阿塵抓起墻角的青銅斧，掌心還殘留著昨夜握珠的壓痕。紫珠在胸口微微發(fā)燙，他想起老和尚說過“萬物有靈“，忍不住多看了墨玄兩眼——這狗的站姿竟帶著幾分道骨仙風(fēng)，不像凡物。

“走了。“丹璃踩著露水在前頭引路，流霞綾在石板上拖出粉色的軌跡。山路兩旁的墨竹沾著晨露，竹節(jié)處的黑斑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

“這竹子比你想象的硬。“女孩突然轉(zhuǎn)身，流霞綾在她腕間轉(zhuǎn)了個圈，“去年三師兄用劍劈了半天，只留下個白印。“

阿塵的手緊了緊斧柄。青銅斧的重量讓他想起父親砍柴時用的鐵斧，只是那斧頭從不會像這樣，在觸碰墨竹前就微微震顫。他選了根最細(xì)的竹身，學(xué)著記憶里父親的樣子揮斧砍下——

“鐺！“

震耳的脆響驚飛了枝頭的晨鳥。阿塵的虎口瞬間麻了，斧刃只在竹身上留下道淺白的痕跡，倒像是被竹子彈了回來。墨竹晃了晃，頂端的葉片掃過他的額頭，留下道冰涼的癢意。

“蠢貨。“丹璃的笑聲在竹林里蕩開，女孩突然踏前一步，流霞綾如靈蛇般纏住竹身，“看好了。“

指尖劃過綾帶的剎那，粉色光紋順著竹節(jié)蔓延。阿塵看見丹璃的瞳孔里映著流轉(zhuǎn)的符文，那是昨晚在丹房見過的“控火訣“印記，只是此刻附著在綾帶上，竟生出冰裂般的寒意。

“破。“

輕叱聲落，流霞綾突然收緊。手腕粗的墨竹應(yīng)聲而斷，斷面處滲出銀白色的汁液，在晨光里凝成細(xì)小的冰晶——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竹子，是蘊含著極寒靈氣的靈材。

阿塵摸著竹身斷面的冰碴，突然明白為何要砍墨竹。這哪里是罰，是讓他在一次次揮斧中感受靈氣流動，學(xué)會用蠻力之外的方式駕馭力量。

“墨玄當(dāng)年也砍不動這個。“丹璃踢了踢老狗的肚子，墨玄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露出肚皮上斑駁的傷疤，“它五十年前偷啃了丹房的'凝神草'，被我娘罰來砍了三個月墨竹，結(jié)果把爪子都磨破了。“

老狗突然豎起耳朵，喉嚨里發(fā)出委屈的嗚咽。阿塵看著它眉心的朱砂痣，想起觀星殿里楚風(fēng)眉間的印記，心中一動：“它也是靈獸？“

“算是吧。“丹璃揪著墨玄的耳朵，“我爹說它是'玄水獸'的遠親，只是血脈太淡，連個水箭都噴不出來。“話雖如此，女孩的指尖卻在老狗耳后輕輕摩挲，那里藏著塊月牙形的舊傷——據(jù)說是當(dāng)年護著丹塵子擋過魔教的毒鏢。

霧氣漸散時，阿塵終于砍倒了第一根墨竹。青銅斧的刃口卷了個小缺口，他的掌心磨出了水泡，但丹田處卻升起股暖流，與胸口紫珠的溫?zé)崧诤稀?/p>

“還算有點韌性。“丹璃拋給他個水囊，囊身繡著丹鼎峰的火焰紋，“再磨蹭就要錯過午時的'聚氣丹'了。“

回到回廊時，石磊正蹲在灶前翻烤野雉。油脂滴在火炭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混著墨竹飯的清香飄滿院子。“小師弟，師娘說你第一次練氣，特意加了'凝神草'。“大漢遞來個陶碗，碗底沉著幾粒琥珀色的丹丸，“這可是能讓靈氣運轉(zhuǎn)快三成的好東西。“

阿塵的指尖剛碰到碗沿，突然聽見守靜堂傳來爭執(zhí)聲。丹塵子的怒吼撞在門扉上：“那孽障偷學(xué)'控火訣'也就罷了，竟敢用在墨竹上！“

“他只是個孩子。“云舒師娘的聲音帶著難得的冷意，“你當(dāng)年偷偷把'九轉(zhuǎn)丹方'刻在床板下，難道就忘了？“

爭吵聲漸遠時，石磊悄悄碰了碰阿塵的胳膊：“別往心里去，師父他是心疼那根百年墨竹。“大漢往他碗里添了塊野雉腿，“下午我教你'九轉(zhuǎn)玄元功'的入門心法，這可是我凌霄仙宗的根本。“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在青磚上投下丹爐的影子。石磊展開一卷泛黃的帛書，上面用朱砂畫著人體經(jīng)脈圖，密密麻麻的紅點標(biāo)注著靈氣節(jié)點。“我們的功法分三重境界：筑基、凝丹、化神。“大漢的指尖點在膻中穴的位置，“你先學(xué)引氣入體，把靈氣從這里運到丹田......“

阿塵盯著帛書上的經(jīng)絡(luò)，突然覺得那些紅線像極了母親藥譜上的草藥圖譜。他按照石磊的指引盤膝而坐，試著感受天地間的靈氣——起初像在抓風(fēng)，直到想起老和尚教的呼吸法，舌尖突然涌上股甘甜，無數(shù)細(xì)微的光點順著毛孔鉆進體內(nèi)，緩緩向丹田匯聚。

“成了！“石磊的聲音帶著驚喜，“你比二師兄當(dāng)年快了三天！“

阿塵睜開眼時，看見掌心的紫珠殘影正在發(fā)光，與丹田的靈氣形成奇妙的循環(huán)。他想起普智和尚臨終前的話，想起母親留下的蛇紋木牌，突然明白有些緣分，早在石碾村那場大火前就已注定。

暮色染紅丹楓時，阿塵站在回廊盡頭。墨玄趴在他腳邊打盹，老狗的呼嚕聲與遠處丹爐的嗡鳴漸漸合拍。他摸著胸口的紫珠，那里的溫度正順著血脈蔓延，像極了母親最后擁抱他時的體溫。

“明天卯時，還要砍竹。“丹璃的聲音從月亮升起的方向傳來，流霞綾在夜色里閃著微光，“我爹說，若你三個月內(nèi)不能凝聚氣感，就只能去守丹庫了。“

阿塵望著墨竹林的方向，握緊了那把卷刃的青銅斧。他知道，這凌霄仙宗的路，才剛剛開始。而那些藏在丹爐煙、墨竹影、老狗傷疤里的秘密，正等著他用汗水與血，一點點揭開。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