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中。
福康巷子里。
追影穿著黑色的夜行衣,如一只靈巧的貍貓在屋頂上飛奔跳躍,緊緊追著前方的身影。
前方不遠處,一道勁瘦的身影也在疾速奔跑著,從身形上看雖然是男子,疾奔起來的動作,卻不比追影笨重,反而更加輕巧,很快,就與她拉開了很長的距離。
追影臉色微沉,從袖中摸出一個飛鏢,朝著對方擲去。
那人似乎聽到了身后的破空之聲,一個側身,便避開了她的飛鏢,然后縱身一躍,從屋檐上跳了下去。
追影自然是緊跟而上。
只是落地以后,卻并不見那人的身影。
夜色深沉,周圍萬籟俱寂。
一輪皎潔的下弦月掛在夜空中,潔白的月輝灑向大地,即便沒有燈火,還是足以讓她看清周圍的場景。
這里是一片稍顯破舊的民宅,幾間商鋪錯落其中,不遠處,能聽到護城河涓涓的流水聲。
如果她記得沒錯,剛才那個人,就是從這里消失了。
追影貓著腰踱著步子,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著劍柄,緩緩的將劍拔了出來。
鋒利的劍身在夜色中閃過一抹寒光。
她警惕的朝著那人消失的民宅處靠近,只見那民宅的門是虛掩著的,她沒有貿然推門,而是用劍尖慢慢挑開門。
隨著“吱呀”一聲,月光順著她的腳步傾瀉進屋內,讓她看清了屋中的場景。
臉色微變。
忽然。
“嗖!”
一道凌厲的破空聲響。
一支利箭朝她筆直射來,追影下意識旋身,只聽“噗”地悶響,利箭釘入她身后的棺木之內。
她面色一沉,疾步往外追去,正好看到民宅對面的屋頂上,兩個男人分前后而立。
站在前方的男子雙手負于身后,臉上戴著半邊銀色面具,而他身后的男子則是挽著弓,弓上又搭了一支新箭,滿臉冷意的看著她。
追影心頭一緊。
當即快步跑了起來。
然而那人手中的箭就仿佛長了眼睛,一直緊追著她的腳后跟,在她的腳下密密麻麻釘上一排箭雨。
終于。
追影身子一躍,跳上了房頂。
離那兩人近了。
然而,卻只見那人冷嘲一笑,忽地同時搭上三支箭在弓上,同時朝她射來。
因為距離極近,追影雖然極力閃躲,但鋒利的箭矢還是擦過了她的左臂,濺起一絲鮮血。
與此同時,她也來到對方的一丈之內,隨著身形逼近,她亮出手中長劍。
然而。
“叮!”
只聽一聲脆響。
為首的男人雙指夾住她的劍尖,只是略一用力,就將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劍給折斷了。
同時他往旁邊錯開身,追影的身子因為慣力往前沖去,她只覺得后腰一痛,對方一腳踹在了她的腰上,將她踹下了房頂。
追影跌落在地。
她反應迅速的起身,然而已經遲了。
一截殘劍指向她的咽喉處,那殘劍,赫然就是剛剛折斷她的那把。
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目光平靜的看著她。
追影心下微沉,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了,當下將心一橫,就要自我了斷。
然而手才剛舉起來,就被對方用一顆小石子給打斷了。
與此同時,那半截用來威脅她的殘劍也收了回去。
追影有些詫異。
“你到底是誰?”她冷聲問。
對方卻沒有回答,而是單手負于身后,冷漠的道:“轉告你的主子,舊友來會,讓她顧好性命乖乖等我。”
說完,他縱身一躍,飛身離開。
他身后的人自然也跟他一起走了。
追影臉色一變,追了兩步,到底還是停下來了。
她不是那兩人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
想到什么,她又皺起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再次往剛才的民宅走去。
*
林疏月接到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邊浮起了魚肚白,由于昨晚這一場大鬧,府中所有人都沒有睡好,是以老夫人免了各房今早的請安,整個謝府里沉在一片寂靜當中,就連下人往來走路,也都是靜悄悄的,生怕吵醒了主子們。
林疏月卻很早就醒了,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追影回來了。
她打了個哈欠,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這才望向面前的人。
追影身子筆挺,跪在屋中。
而碧柳、春曉和流霜都站在一旁。
她皺了皺眉,道:“跪著做什么?趕緊起來。”
示意春曉去拉她。
春曉早就想拉她起來了,連忙走過去,然而拉了拉,卻沒有拉動。
追影沉聲道:“小姐,是追影沒用,把事情辦砸了。”
林疏月一頓。
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沒有怪你,而且這事本身也不是你的錯,你快起來。”
聽到她這樣說,追影才順著春曉拉她的手站起身。
也正是因為她站起來,林疏月才看到她衣袖上的鮮血,微微一驚。
“你手怎么了?”
追影看了一眼,道:“沒事,昨天晚上追黑衣人的時候,和他們打起來,不小心傷了。”
說著,還將傷口往后藏了藏。
林疏月詫異。
“黑衣人?”
“嗯。”追影點點頭。
她作勢就要將昨晚的情況向林疏月和盤托出。
林疏月卻抬手打斷了她,道:“先別急,碧柳,你去把柜子里的藥拿出來,替她處理一下傷口,春曉,你去拿些朝食,我們一起坐著慢慢邊吃邊說。”
碧柳和春曉聞言皆應了。
兩人各自去忙碌。
追影眨了眨眼中,心中涌起一股古怪的,陌生的,難以言喻卻又溫暖的感覺。
她的嘴角不由悄悄的彎了起來。
流霜注意到了她的模樣。
唇角也跟著悄悄勾了勾。
小姐是個好人,對下人好,對她們幾個更好。
這一生,她都要好好報答小姐,誓死效忠在她身邊。
春曉和碧柳的動作很快。
沒過多久,藥來了,早飯也擺好了。
碧柳帶著追影下去,處理好傷口,然后回來五個人坐在一起吃早飯。
林疏月問了下昨晚的情況,追影便一一說了。
原來昨天晚上,她一直守在關押秦氏的那間柴房對面房屋的屋頂上。
那是視野最好,最全,也是最方便出手,且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原本一直安靜無事。
可沒想到,下半夜的時候,忽然有人來了。
如林疏月所料,是何大壯。
秦氏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且他現在入了謝府,謝道遠和老夫人因為他的獨眼,都不待見他,唯一心疼他的只有秦氏。
不管從親情的角度,還是歸于利益,秦氏有難,他都不可能坐視不管。
追影親眼看到他用迷藥迷倒了看守的婆子和家丁,正準備出手,可這時,意外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