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兒,你在胡說什么?”
老夫人當先發怒,喝斥道。
林疏月區區商戶之女,怎可與宰相之女平起平坐?
嚴和風也沉下臉。
“我竟不知,我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之位,竟要讓給一個商戶之女坐!”
謝知凜有些著急。
他在等林疏月的回答。
只要林疏月回答一聲,她知錯了。
她心里有他。
過往的一切,都是在跟他鬧小脾氣。
那么,他就有辦法說服父親與祖母,讓他們承認林疏月恩國公府兒媳的身份。
大胤朝自開國以來,不是沒有一門雙妻的先例。
別人可以,他自然也可以。
沈纖纖為人大度,相信她也不會與林疏月計較的。
然而。
卻只聽到林疏月啟唇,淡淡的說:“你想多了,我之所以攔住恩國公,只是想跟你把賬算明白而已。”
謝知凜臉色一白。
身子晃了晃。
幾乎是不敢置信。
林疏月……真的,完完全全,心里一點也沒有他了?
林疏月從懷中掏出幾張借條。
“剛才聽我父親所說,我們已經將你們謝家所送的聘禮一一歸還,那么我的嫁妝,是否也應該帶回去?”
恩國公皺起眉,點點頭。
“那是當然。”
“既然有國公爺這話,那就好說了。”
林疏月微微勾起唇角,將那幾張借條,交給恩國公。
“國公爺請看,這是自我嫁進謝家以來,謝家從我那里支取的銀子和一應器物,總計有二十八萬三千五百四十一兩。”
“還有,這是二房曹氏給我打的借條,總計七百九十八兩。”
“借條都在這兒了,既然我已經離開謝家,那么這些錢,是不是也應該還我?”
林疏月的話音落下。
整個堂屋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應該要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林家人自然是面容嚴肅,不假辭色,仿佛只要謝家人不還這銀子,他們便要鬧上公堂,甚至去敲登聞鼓,找皇上說理去。
老夫人沒有開口。
她拄著拐杖,坐在主位上,臉色一片鐵青。
她萬萬沒有想到,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林疏月會催著他們謝家還錢。
那些錢……
一半是府中花費,另一半,純屬是為了救謝道遠和謝知凜所用。
她畢竟還沒有離開林家呢,謝道遠和謝知凜一個是她的公爹,一個是她的丈夫,花她一點錢怎么了?
就這,也值得她如此算計!
老夫人不開口,便總應該有個人出來應聲。
謝道齊捅了捅曹氏的胳膊,曹氏面對這么多人,也覺得丟臉至極。
但事情已經說出來了,她不承認也不行。
好在她欠得不多,區區七百多兩而已,盡管要拿出來也很讓她肉疼,但此時她也不得不拿出來了。
曹氏羞惱的道:“不過就是幾百兩而已,你身為人媳,不孝順嬸母,活該你被人休棄。”
說完,就讓丫鬟翠兒拿來銀票,還給了林疏月。
林疏月接過銀票,數了數,笑道:“二夫人此言差矣,我并非被謝家休棄,而是主動和離,這其中差別,希望二夫人能分清楚。”
曹氏:“……”
以前一口一個二嬸。
現在卻口口聲聲只稱二夫人。
她雖然說不喜歡林疏月,可這會兒聽在耳朵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她抬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臉色緊繃著,仍舊沒有開口。
她便明白過來了。
不是老夫人不愿意還這個錢。
而是以謝家如今的積蓄,本來就是入不敷出,又哪里去找整整二十八萬兩銀子?
林疏月這是拿捏到了謝家的痛處。
如果把這幾張借條拿出去給別人一看,只怕世人都要戳掉謝家人的脊梁骨了。
到時候別說是謝家,只怕恩國公府和相府的名聲都要受此牽連。
嚴和風也沒想到,謝家能欠林疏月這么多錢。
他的眼皮跳了跳,心里對謝家有了些成見。
“老太君,這些欠條,可是真的?”
別人提問,老夫人可以不回答。
但是面對恩國公,她不敢回避。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道:“借條不假,可這借錢的緣由,卻大有可說。”
“哦?”嚴和風道:“什么緣由?說來聽聽。”
老夫人道:“當初道遠和凜兒一起落難入獄,我們為了救他們出來,上下打點,所以才花了這么多錢。”
“按理說,林疏月是凜兒的妻子,又是謝家的兒媳,這筆錢她既然有能力拿出來,拿來營救丈夫與公爹,本就無可厚非。”
“誰知道她非要打借條,稱這是她借給我們謝家的。”
“老身當時想著,也罷,商人重利,她非要打借條,那我便寫張借條給她。”
“可誰知道,她會在這個時候拿出來,她明知道我謝家的難處,卻視若無睹,想來是早就與我謝家離心了。”
嚴和風煞有介事的點頭。
“你說得不錯,這錢財用途既是為了營救家人,便不能算得那么清,林疏月,你看這欠條我們給你減半如何?”
林疏月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她見過不要臉的人,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她冷笑道:“國公爺好厲害啊,嘴皮子一翻,就白白拿走我十四萬兩銀子,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國公爺有如此好的本事。”
這話一出,嚴和風頓時沉了臉。
林疏月威脅的意味太明白。
竟然是連他的面子也不給。
林疏月的想法卻很簡單。
別說他是謝知凜的親爹,就算他不是,那又怎樣?
錢是她的,她愿意給誰花,那人自然能花到她的錢,至于她不愿意的……
一個子兒都別想碰!
氣氛瞬間僵持下來。
這時,陳青鋒或許是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務,連忙出來說道:“各位若不介意,能否聽我一言?”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陳青鋒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么大的壓力。
可是想到臨行前裴行淵跟他交待的,他到底還是鼓起勇氣道:“林姑娘確實為謝家花了不少錢,國公爺,老太君,還有謝兄,這事你們就算不想承認,那也是必須承認的。”
“甭說謝兄與謝大公子入獄時,林姑娘早就向謝公子提過和離,就算沒有,也沒有哪個大戶人家會公然動用兒媳嫁妝的道理,這話說出去是會被人恥笑的。”
“依老夫看,不如就各退一步。”
“謝家依然要還林姑娘錢,但這二十八萬兩不是小數目,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不如就給個三日之期?”
“三日之內,謝家湊好錢送還給林姑娘,而林姑娘拿了和離書,自然也可放心離去。”
“從此以后,兩家人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可好?”
陳知州的話一說,所有人都議論起來。
這法子倒是好,而且也合情合理。
不至于到頭來有誰受了委屈。
林疏月看了林北望一眼。
林北望朝她無聲的點點頭,她便心下會意,沉聲道:“好,我同意。”
她這邊同意了,謝家那邊,自然也沒有辦法拒絕。
不然就真的成了不要臉了!
老夫人無奈的道:“三日就三日,凜兒,你先去寫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