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帝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就是因為知道,才更不敢讓他胡來。
無奈之下,他只能給趙行鈺畫大餅。
安成帝道:“你可知道,為君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趙行鈺一愣。
為君之道?
這……他不知道啊。
也沒有那個老師敢教啊。
畢竟,為君之道,是身為儲君或者皇帝,才敢學習的東西。
他哪兒敢會那個?
趙行鈺臊眉搭眼的低聲說:“兒臣不知。”
安成帝冷哼一聲說:“為君之道,最重要的是要會用人。”
這話一出,趙行鈺的眼睛頓時一亮。
什么意思?
父皇這是要教他為君之道了嗎?
難道……
難道父皇想把皇位傳給他?
趙行鈺的心里一時間激動不已。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磕磕巴巴的道:“父、父皇,兒臣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安成帝睞了他一眼,無奈的道:“這都不明白,說你聰明時聰明,說你笨的時候,你也是真笨啊。”
他耐心的教導:“為君者,不與臣爭功,為官者,不與百姓爭利,這一點你懂不懂?”
趙行鈺的腦子有些懵。
他好像是有些懂了。
但又好像不懂。
安成帝繼續說道:“那裴行淵是個能辦事的能人,你若是拉攏了他,從今往后他便能為你所用,替你解憂。”
“可是,你若是得罪了他,那即便以后你榮登了大位,他與你也是君臣離心,這對君主來說是大不利的,你知道了嗎?”
趙行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他沒有聽錯吧。
剛剛父皇說了什么?
他說,將來你……榮登大位?
所以,父皇也是想把皇位傳給他的,是不是?
趙行鈺的一雙眼睛都亮成了星星眼。
安成帝瞧他一副不值錢的樣子,也覺得自己這位兒子忒單純了。
單純得都不像是他生的一樣。
他虎著臉問道:“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呢,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趙行鈺反應過來,連忙道:“聽明白了,兒臣聽明白了。”
他懂了。
父皇把這件事交給裴行淵去辦,而不交給他,不是因為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因為太喜歡他,想立他為儲君,所以正幫他拉攏人手呢。
可惡他之前不懂父皇的苦心,居然還誤會他。
趙行鈺千恩萬謝。
幾乎是感激涕零的退下了。
等他走后,安成帝的臉色沉了下來。
似乎想到什么,他嘲諷的冷哼了一聲,轉身朝后方的寢殿走去。
錦衣衛詔獄。
謝知凜已經被關在這里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以來,他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
沒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甚至都沒有人提審他。
其實這種感覺,才是讓人最難受的。
就像是有一把閘刀,一直懸在頭頂,欲落未落,讓人的心也忍不住跟著恐慌,不知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恩國公府和沈相府那邊。
沈纖纖是女眷,不久前,已經被放出去了。
據說是沈相花了大價錢。
至于他。
就算沈括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他是皇帝親眼見過的反賊,尤其是他的身世一公布,世人皆知,他是獻太子之后,別說他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了,他能不能留個全尸都難。
謝知凜的心中盡是絕望。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原本滿心籌謀與計算,可真正落到實處的時候,好像做什么都不順利。
就好像有一雙眼,立于他的頭頂,在看著他。
每當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那雙眼睛立馬就會出來搞破壞。
讓他功虧一簣,甚至是全盤皆輸。
謝知凜閉了閉眼。
而此時,心中無比焦躁的又何止他一個人?
嚴和風到底還是被放出來了。
與其說被放出來,其實,不過是換個地方被關押。
因為他的下獄,朝野震動,邊防似乎也有不穩,安成帝無奈之下,只能將他從詔獄里放出來,繼而幽禁于府中。
沒有皇帝的命令,他不能踏出府門口半步!
而府門外,守著的全部都是皇城禁軍,那些都是裴行淵的人。
嚴和風就不明白了。
這裴行淵,怎么老是和他做對!
就好像上輩子欠了他似的,莫名其妙的追咬著他不放。
他可不相信,裴行淵有多么忠誠于皇帝。
畢竟,安成帝是什么樣的人,他相信朝堂上下,沒有人不清楚。
他就沒見過給安成帝賣命的人,有幾個落得個好下場。
裴行淵雖然出身不怎么樣,但這人很聰明,而且他背后還有裴炎那個老閹狗給他出謀劃策,裴炎也絕對不會讓他變成老皇帝的諍臣。
所以,這到底怎么回事?
嚴和風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時,另一邊。
沈相也很納悶。
他納悶的倒不是裴行淵的所作所為,而是,謝知凜的身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這件事,他閃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嚴。
可以說,除了沈纖纖,他,還有嚴和風,如今還活著的再沒有第四個人知曉。
二皇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謝知凜的身份,然后將之公開的?
沈纖纖進了一趟詔獄,再出來后,雖然已經梳洗打扮過了,但整個人還是憔悴不已。
她擔憂的望著沈括,輕聲道:“爹,咱們不能看著凜郎就這樣被他們處決,您要想想辦法,救救凜郎啊。”
剛開始,沈纖纖接近謝知凜,確實是聽父親的話,有目的而去的。
沈括其實并不信任嚴和風。
至少,嚴和風跟他說,謝知凜是獻太子之后的時候,剛開始他是不信的。
后來嚴和風拿出了諸多證據,沈括才相信。
但饒是如此,就光憑謝知凜這一個身份,就讓他貿然赴險,他還是不太愿意,于是,才有了沈纖纖與謝知凜的那樁婚約。
說是兩人從小就立下了婚約,可這個從小,還不是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畢竟,也沒有人能查證二十幾年前的事情。
謝知凜果然上了當。
當然,不排除他娶沈纖纖,也有想要利用相府權利的可能,但至少對于沈括來說,沈纖纖和謝知凜成了夫妻,那謝知凜便也算是他的自己人了。
這樣一來,他幫謝知凜奪權,就名正言順得多。
還不用擔心謝知凜會反水。
是以,對于沈纖纖與謝知凜的婚事,沈括不僅是樂見其成,還是他一手促成的。
原本,這是他以為的助力。
可是現在看來,這助力儼然已經成了阻力。
稍微不好,就會被牽連得頭破血流。
想到這兒,他皺眉看向沈纖纖道:“救?怎么救?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的身份被抖落出來了,人人都要離他遠遠的,生怕被他牽連,不然圣上一發怒,那便是血流成河,咱們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你不趕緊躲開他,還要救他?你腦子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