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她怎么說?
不管說什么,都是得罪人。
不是得罪秦氏,就是得罪謝道遠。
沈纖纖勉強扯了下嘴角,道:“這……纖纖身為兒媳,沒資格評價公爹的事……”
秦氏淡聲道:“有沒有資格別人說了不算,你自己說了才算,至少,對于寵妾滅妻這回事,你應該是不贊同的吧?”
她說完,目光灼灼的盯著沈纖纖。
沈纖纖攥緊了手中的錦帕。
她很想笑,但笑不出來。
此時心里別提多后悔了。
原本她以為秦氏是叫她來說說話,結果發現是立規矩,立完規矩也就罷了,為了能和謝知凜在一起她忍了,可現在這算什么?
鴻門宴嗎?
沈纖纖心中再懊惱,面上也不得不裝出一副恭順的表情。
“婆母說得是,這、我肯定是不贊同的?!?/p>
“你不贊同就好?!?/p>
秦氏淡定說著,吩咐刑媽媽:“去把我妝臺上匣子里的那個玉鐲子拿來?!?/p>
刑媽媽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沒過多久,就捧過來一只通體碧綠的翡翠玉鐲。
秦氏拖過沈纖纖的手,一邊將那鐲子套在她的腕間,一邊溫聲道:“這鐲子是當初我進門時,你祖母賞給我的,說是謝家的祖傳之物?!?/p>
“你也知道,謝家以前在京城做官,也是很風光的,不說封侯拜相,至少也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兒?!?/p>
“只可惜時運不濟,到了這一代,竟落魄至此?!?/p>
“但這鐲子是好的,謝家先祖第一代傳下來的,向來只傳長房長媳?!?/p>
“林疏月進門時,我都沒有把它交給她,如今交給你,只希望你能和凜兒好好的,別步了我的后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氏譐譐教誨。
沈纖纖又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換了平時,收到這個鐲子,她不知道該多高興才好。
可現在,卻只覺得心情沉重。
她太明白秦氏把這個鐲子送給她的意思了。
這是要她當馬前卒。
沈纖纖深吸了一口氣。
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婆母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p>
從東正院離開以后,沈纖纖的心情就很沉重。
她身邊的貼身丫鬟低聲問她:“大夫人這是什么意思?是要您幫她對付春小娘?還是讓您把春小娘趕出去?”
沈纖纖微沉著臉。
“趕出去?你覺得我有那個資格嗎?”
別說她現在只是暫時幫著管家,就算她真成了謝家主母,把手伸到公爹的后院里,也不是一個賢婦德婦應該做的事。
但秦氏的要求,又不能不顧慮。
沈纖纖只覺得左右為難。
這時,只聽前面傳來一陣嬉笑聲。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是林疏月帶著兩個丫鬟正在荷花池旁賞魚玩。
謝府的后院里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池,如今正值七月,荷花盛開,景色十分漂亮,再加上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山了,外面又不是很熱。
荷花池邊秋風習習,主仆三人彎著腰拿著魚食,逗著池中的魚兒玩,竟也美得像一副畫卷。
沈纖纖的心中頓時生起一股嫉妒。
憑什么她在這里憂心為難,而林疏月卻能活得那般快活?
她咬了咬唇,抬步就想走過去。
這時,卻聽林疏月身邊那個叫春曉的丫鬟忽然問:“小姐,您說這大夫人被禁了足,春小娘又那么得意,咱們是不是應該多去春小娘那兒坐坐?免得將來大夫人失了寵,您這位兒媳也跟著受牽連了?!?/p>
沈纖纖的腳步頓時停在原地。
因為她站的位置有幾株揚柳,對方看不到她,于是她揮了揮手,示意身后的婢女往后退,自己也往柳樹后藏了起來。
就聽林疏月說道:“得意什么?一個青樓雅妓,就算進了府,也紅不長久?!?/p>
春曉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小姐,這您就不知道了,您是沒瞧見老爺心疼她那樣兒,我還從來沒見老爺對大夫人那樣過呢?!?/p>
林疏月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呀,就是見識太少了,老爺再心疼她有什么用?架不住她出身低,你好好想想,她在進府以前,是什么身份?”
春曉想了想,道:“青樓雅妓啊,小姐您剛才不是說了嗎?”
林疏月又道:“你可還記得,咱們大胤律法中有一條,官員不得狎妓?”
春曉恍然大悟。
“您是說……”
林疏月道:“老爺去青樓贖她,本就是失錯之舉,大夫人是看在夫妻情份上不愿意舉報他,否則現在別說是納她為妾,就是進府都不可能?!?/p>
“而大夫人這樣做,不是因為她有容人雅量,而是因為她知道,不管那春小娘怎么耀武揚威,等生下了孩子,她也越不過自己去。”
“所以你們且等著看吧,花無百日紅,牡丹真國色,大夫人不會被她壓多久的?!?/p>
春曉立馬笑嘻嘻的道:“還是小姐聰明。”
三人說著,便嬉嬉笑笑的繼續逗起魚兒來。
而沈纖纖聽了這席話,卻是心中一動。
官員不得狎妓。
她倒是聽說過這個條例。
只不過大胤律法是開國先祖皇帝定下的,經過這么多代傳承,有些條例早就成了一紙空文,沒人遵守了。
就比如這一條。
試問哪個官場男兒沒有逛過青樓,沒遇到幾個紅顏知己?
她貴為相府嫡女,尚且還要忍著謝知凜身邊有個林疏月,又何況其他?
只是……
沈纖纖咬了咬唇,忽然心生一計。
她轉頭,低低對身邊的丫鬟吩咐了幾句什么。
丫鬟越聽越是心驚,對沈纖纖道:“姑娘,這樣怕是不好吧,萬一……”
沈纖纖滿臉淡漠。
“我只是給她出個主意而已,做不做是她的事,就算最后出了什么差錯,又不是我們做的,怕什么?”
丫鬟擰了擰眉,架不住沈纖纖的吩咐在那兒,也只能下去照辦了。
果然,第二天。
一群錦衣衛忽然闖進了謝府。
原來是有人舉報謝道遠在任期間公然狎妓。
因為錦衣衛來得早,謝道遠才剛換上官服,都還沒來得及去衙門當值呢,就被他們帶走了。
一時間,闔府震驚。
“怎么會這樣?這、是哪個天殺的敢舉報我家遠兒?”
老夫人氣得手抖。
因為事情來得突然,又是錦衣衛上門,老夫人一時慌張之下,便把秦氏和二房三房都叫過來商量拿主意。
秦氏聽了老夫人這話,眸光微閃,默默的低下了頭。
春鶯倒是一副擔憂的樣子,眸光盈滿淚花。
“老夫人,都怪我,是我害了老爺。”
老夫人此時心里正煩燥的,也沒心情應付她,要不是看在她懷了孩子的份上,就憑她成了謝道遠的把柄,老夫人也定是不會容下她的。
她只是不耐煩的道:“你先回去歇著吧,這里沒你的事?!?/p>
春鶯見狀,也不多言,站起身行了一禮過后就默默走了。
而林疏月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只見老夫人坐在上首,秦氏、曹氏、秋氏,以及沈纖纖分坐兩邊,謝知凜也在場,最后一個位置空出來,是留給她的。
林疏月挑了挑眉,當下也沒說什么話,坐了下來。
老夫人擰眉看向她,忽然問:“林疏月,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