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夾雜著熟悉的節(jié)奏:
“砰砰、啪——砰砰、啪——”
“哪位?”
“是安比!”
“安比是哪位?”
“安比是安比!”
門外的嗔怪愈發(fā)耳熟,緊跟著敲門聲也變得急促,唐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身份。
想到是第一個跟隨自己拍桌子的小姑娘,他連忙起身開門。
女孩仍然戴著兜帽,將自己的面龐遮在陰影中。
只是兜帽的輪廓似乎被什么支撐著,顯得她有些頭大。
唐奇雖然好奇,但不會主動問什么,只是說:
“有什么事嗎?”
“姐姐說你可能需要這個。”
少女怯生生的抬起手,從寬厚的袖子里伸出一柄刮胡刀,緊跟著又縮了回去。
刀柄用篆刻著銀線雕紋,頗為精致,不像是村戶人家會購置的。
“她說沒有人喜歡看一個流浪漢表演,你應(yīng)該把自己打扮地更像詩人一些。”
“哦,或許是這樣的。”
唐奇匆匆接過,但轉(zhuǎn)而意識到,自己這堪比鳥窩一樣毛躁的胡子,如果不進行濕潤,怕是要把下巴刮爛,
“有水嗎?”
“院子里有水桶。”
“那我還是等雨停了再刮吧?”
“好哦。”
安比點點頭,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像是要挪步的意思。
“還有事?”唐奇問。
“今天的那首歌,歌詞我有點記不太清了,你可以再唱一遍嗎?”
安比有些扭捏,好半天才提出訴求,又連忙解釋,
“安比才不是笨!只是、只是歌詞太長了……”
唐奇有些哭笑不得:“你喜歡那首歌嗎?”
“喜歡。”
“為什么?”
“安比也說不出來,但喜歡就是喜歡!”
像是表忠心似的,小姑娘回答地果斷,又利落地擺起架勢,向身前揮了揮拳頭,
“安比也討厭貴族!”
看她模樣不像作假,唐奇忽然想到記事本中,追隨者之后的‘1’。
具體情況有待后續(xù)驗證,但考慮到少女可能是自己的第一個粉絲,唐奇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于是他干脆邀請安比進門:
“我剛好把歌詞寫在日記上了,要來看看嗎?”
“好!”
出于對那首歌謠的好感,少女蹦跳著走進房間。
完全沒意識到進入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間,多少有些不妥當。
但好在唐奇有著最基本的道德操守,真的只是把自己的日記內(nèi)容,遞給了安比觀摩——
他不會傻乎乎地寫一些關(guān)于‘穿越’的事情。
只是以‘唐奇’的口吻,敘述酒館中發(fā)生的一切。
同時,也附上了那首歌謠:
“當他們歌頌過去的時候,是誰在為明天拼搏?
在他們錦衣玉食的今晚,是誰在被金錢脅迫……”
安比用心的記憶歌詞,也生怕自己忘記曲調(diào),緊跟著還要哼唱。
但唱到一半時,她忽然卡殼一般頓住:
“對不起!”
唐奇不解問:
“為什么要道歉?”
“安比好像唱錯了!”
作為原作者,唐奇當然能聽出來她有些地方跑調(diào)了:
“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唱錯幾個音是很正常的。”
但她似乎不太能接受這件事,低著頭向唐奇保證道:
“你放心,安比以后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唱這首歌的。”
“不,你當然可以。別說你只是唱錯了幾個音,就算是五音不全,你依然可以這么做。”
你可千萬要唱下去啊!
不然自己的知名度怎么提升?
“不能的,他們會覺得不好聽。”
“首先,幾個走音并沒有影響你的詮釋。你唱的很好,咬牙切齒地讓我以為,你是真的想把貴族吊在街上——感情可比技巧重要多了。”
唐奇湊近了一些,悄聲告訴她,
“其次,就算他們覺得不好聽又怎么樣?你難道還要拿它去賣唱嗎?”
“當然不會!”
安比搖了搖頭,
“安比只是覺得,唱喜歡的歌會很開心。”
作為自己的第一個‘粉絲’,唐奇不懂她執(zhí)拗的原因,卻愿意悉心開導(dǎo):
“你看,你又不是想要通過歌唱獲得認可、牟利。
你只是想唱而已。
上天賦予了每一個人喉嚨,也就賦予了每一個人歌唱的權(quán)力。
選擇權(quán)在你,沒有人可以從你手中將它剝奪——原作者也不行!
當然,這首還是最好不要在很多人面前唱響,你可以偷偷唱給自己聽。”
“但安比不一樣。他們討厭安比,所以安比要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他們才挑不出安比的錯誤、挑不出這首歌的錯誤。”
安比的聲音越來越小,拽了拽唐奇的衣角,
“安比喜歡你的歌……所以不希望有人說它的壞話!”
這就涉及到唐奇的認知盲區(qū)了。
雖然很難想象,會有人討厭這么個小姑娘。
但秉承著未知全貌,不予置評的態(tài)度,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好在少女本來就沒那么脆弱,只是向唐奇鞠了一躬,感謝道:
“謝謝詩人哥哥,這次是真的記下來了!”
“作品能被人喜愛,本身就是我的榮幸。另外,叫我唐奇就好。”
“我叫安比,是酒館的幫工,也住在這里!”
雖然她經(jīng)常這么稱呼自己,但還是做了鄭重的自我介紹。
她挪到門前,接著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回過頭來:
“唐奇哥哥,你明天還在嗎?”
“當然,短時間內(nèi)都會留在這里吧。”
“那姐姐教我釀了第一桶星梅酒,明天就帶給你喝呀?和姐姐一起。”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那明天見。祝你好夢哦!”
安比不忘把門輕輕關(guān)上,這才又顛著小碎步跑走。
聽著小姑娘的腳步聲漸漸被雨聲蓋過,唐奇的心情也頗為愉悅。
果然,歸屬感還是來源于人與人之間的交際。
認識了一個人,哪怕只是個小姑娘,也能讓他覺得這個陌生的世界親切了許多。
連雨聲都沒那么狂躁了。
回頭再看日志上的內(nèi)容,只差一個收尾。
他便哼著小曲,把剛才跟安比分別的畫面,填到了段落最后:
【她和我說‘明天見’,似乎也在期待著明天。
直到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才恍然意識到……
自己或許是交到了一位新朋友。】
當寫下句號的時候,唐奇忽然聽到耳邊一聲清脆的魯特琴聲。
“錚——”
好像湖面泛起的漣漪,嗡聲飄在耳畔,越來越近。
旋即,在日志的結(jié)尾處,他看到了一抹閃爍幽紫光暈的小字,躍然浮現(xiàn)在了羊皮紙面上——
【他人對你態(tài)度的好惡,有時取決于你自己。
恰如其分的演繹讓你重新贏得了酒鬼的認可,不過分追究的邊界感讓你收獲了少女的好感。
你或許是一個天生的吟游詩人。
未來最不缺少的,應(yīng)該是朋友。】
【你獲得了戲法‘交友術(shù)’:指定一個對你非敵對的生物釋放,1分鐘之內(nèi),他會對你保持友善態(tài)度。當該法術(shù)終止時,對方將意識到,你曾使用魔法操弄他的情緒。
備注:
這個世上很難有永恒的朋友,但總會有新的朋友。
等等,怎么全世界的朋友都在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