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嬌聞言,伸手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里面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瓷罐。
瓷罐上是青花紋,她打開罐蓋,里面裝著滿滿當當的白色藥膏,仔細聞還帶著白芷、當歸、玉屑的氣息。
“好似百草堂的珍珠膏?”白露探頭瞧了一眼,“周郎君有心了。”
百草堂的珍珠膏祛疤效果極好,且只賣達官顯貴,藥價可不便宜。
白露還只在七郎君受傷,跟姑娘去看望時,在他院中見過。
“周郎君確是個頂頂好的人。”寧嬌垂眸輕笑,將罐蓋蓋上,放進錦盒里,讓白露放好。
“姑娘,您不是有心擇一郎君相伴終生么?婢子瞧著周郎君就很不錯呢。”
寧嬌方醒,不想繼續睡,半靠在床頭,白露替她掖了掖被角,“白日在獵場,您許是沒瞧見,婢子可看得真真的。”
“您的馬一驚,周郎君立刻上馬追您去了。”
“誰像二郎君似的,看了半晌才肯出手相助。”哪有半點表兄的樣子。
還沒有周郎君關心姑娘。
寧嬌安靜地聽著,交疊在腹部的手指微微蜷縮,她記得清清楚楚,自己越過了終點線之后,宋濯才出現。
他是,也期待著自己能贏么?
“姑娘,姑娘?”白露歪頭,“您有在聽婢子說話么?”
“有的。”她抿唇一笑,“正因周郎君是很好的人,我這才不好耽誤了人家。”
“我只是一介孤女,配不上周郎君的。”
前世的周停云已對自己很好,從未因自己與宋濯之間的關系而輕待自己。
她想,或許前世為自己收骸斂葬的,只他一人矣。
寧嬌越想,越覺著心里空落落的,萬分對周停云不起,卻無以為報。
“才不是,姑娘才是這世上最好的人。”白露忍著哈欠,認真地反駁她,“姑娘切莫如此看輕自己。”
看白露強撐困倦陪自己說話解悶,寧嬌輕笑,趕她去休息。
她也想變成這世上最好的人,但眼下還需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查清自己的來處才最要緊。
是日清晨,寧嬌方用過朝食,侯夫人跟宋澈、宋沚便進了芳華苑。
三母子一道兒來看她,宋沚還帶了好些人參靈芝。
寧嬌欲下榻見禮,侯夫人卻不允,“你都傷成什么樣子了,還在意這些虛禮做什么。”
宋沚站在母親身后,探出頭來,“就是,表姐,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受傷,母親可心疼壞了。”
“讓姨母憂心了,我的身體沒什么大礙的。”
“我來看看。”宋沚說著,越過母親欲走向寧嬌,被侯夫人一個眼神制住。
“七郎,你都多大的人了,男女有別還不知道么?”侯夫人頗有幾分埋怨地瞪著他,忍不住教訓他:“待入秋也要弱冠了,怎的還如此不懂事。”
“你瞧瞧你三哥,再瞧瞧自己……”
宋沚知道母親這一絮叨就停不下,忙乖順地退了回去,“曉得的,曉得的,兒子已經懂事了。”
他說著,還不忘轉頭對宋澈擠眉弄眼。
宋澈溫潤的眉眼含笑,有意替弟弟解圍,“母親,七弟都改了的,只是一時擔憂表妹,這才魯莽了些,往后不會了。”
宋沚站在他身旁,認同地連連點頭,“是了是了,三哥說的在理,兒子只是太擔心表姐了。”
侯夫人毫無靈魂一笑,“三郎,你就慣著他,早晚將他慣壞了。”
宋澈心說,母親自己寵得也不少,怎么如今全怪到自己身上了。
寧嬌靜靜地看著三人,內室的氣氛溫馨,她的心中暖暖的,熱熱的。
前世,侯爺侯夫人因病早逝,距今尚有幾年,她得尋個機會讓大夫好生給姨父姨母瞧上一瞧。
還有三表哥,連中三甲,會入翰林,進內閣,前程一片光明坦途。
只是在自己夢到的話本中,他的下場不太好。
宋沚也沒能活過二十四。
她重生一世,除了保全自己,亦想改變他們的命運。
寧嬌希望他們可以安穩度過此生。
幾人敘話片刻,侯夫人嫌宋沚太吵,打擾寧嬌休息,讓宋澈先帶他回去。
待兩位郎君一走,內室只剩下侯夫人與寧嬌,兩人不知為何同時沉默,卻又在下一刻齊齊開口。
“姨母……”
“追月……”
“您先說。”
“你先說。”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侯夫人清了清嗓子,“追月,昨日那些殺手可嚇到你了?”
寧嬌垂眸一瞬,再抬眼時已百轉千回。
她點點頭,“盜匪兇悍,長刀可怖,著實嚇人得緊。”
“不過有姨母之前送的安神香,追月昨夜休息得很好。”
侯夫人聞言,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對了,方才你想說什么?”
寧嬌正經了神色,握住她的手,仔細打量著她的面容,緩緩開口:“姨母,我瞧著你近日氣色不大好,要不請個大夫來瞧瞧?”
“是么?”侯夫人抬手撫上自己臉頰,心中暗想,許是昨夜不曾休息好,待回了明康院好好睡上一覺便是。
“是。”她的眼神很堅定。
畢竟不能直接告知姨母自己重生而來,她會因病早逝,會將姨母嚇壞的。
“待姨母轉道去瞧了二郎之后,便讓李媽媽喚大夫來。”她拍了拍寧嬌的手,“你尚在養傷,就別操心我了。”
寧嬌乖乖頷首,聽她提起宋濯,掩下心中情緒,詢問他的情況。
“二郎身體強健,只是些皮外傷,無礙的。”侯夫人心里愁,她不愿兒子往后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卻也明白一旦踏上這條路,再想平安脫身極是不易。
“好了好了,你休息罷,姨母這便走了。”侯夫人走出兩步還不忘轉頭叮囑她,“若你這段時間還有暈眩惡心,可不能忍著,第一時間讓白露去請大夫,知道嗎?”
“會的,姨母慢走。”
侯夫人出了芳華苑,領著李媽媽往云深院走去,尚在半道上便得知宋濯轉醒的消息,旋即加快腳步。
宋濯面上一絲血色也無,青竹將人從榻上扶起來,小心翼翼地用軟枕墊在他后腰,仔細避開傷處。
正要同他說陛下口諭一事,便聽他問:“寧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