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嬌眸底閃過一抹疑惑,“什么規劃?”
她何時需要宋濯來替規劃自己了,他還真把自己當表哥了。
白露上前從他手中接過宣紙捧到寧嬌面前。
寧嬌猶疑地打開,宣紙上是宋濯蒼勁的字跡,她一目十行掃過。
卯時三刻起身,念書半個時辰。
巳時四刻練習八段錦半個時辰。
未時四刻騎射至申時末。
戌時四刻綁沙袋疾走半個時辰。
……
她看著,嘴越張越大,極其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驚恐得變了調,“這是……什么?”
她定是花了眼。
“表妹往后的作息日程表,望表妹嚴格遵守。”宋濯欣賞著她一言難盡的表情,心情頗好。
“我才不要。”他沒了官職,反過頭折磨起自己來毫不手軟,她才不要按他的表格作息。
會被累死的。
“表妹的身體實在太弱,我已稟過母親,母親應允了。”
他只是對侯夫人說,見寧嬌實在體弱,長此以往對身體不好,需得勤加鍛煉,并未給她看自己做的表。
寧嬌捏著宣紙的手都在發抖,“你……”
“不可能,姨母不會如此待我。”
“事實如此,表妹還是認了罷。”宋濯望了一眼天色,“表哥也是為了你好。”
寧嬌聞言,一句我呸堵在喉頭,將宣紙揉成皺巴巴一團,扔在宋濯身上,“你這分明是要謀害我,我才不要。”
既知她體弱,怎的還準備如此難的訓練給她。
自覺醒后,她便發現自己的身體實在嬌弱,有意想改善自己的體質,可也不曾想過剛開始便上如此強度的訓練。
連一絲休息的機會都不給,她會廢掉的,如此下去,即使避開了他的鴆酒,也要死在他手中。
宋濯好黑的心。
她的脾氣倔,宋濯更不逞多讓,他決定的事情從無更改,當即拍了拍手。
一名玄色勁裝,馬尾高束的女子進得門來,神情冰冷,態度恭敬,“見過表姑娘。”
寧嬌剛想問她是誰,宋濯便好心地替她答疑解惑:“這是我與你請的師傅青霜,往后便由她同你一道兒練。”
青霜看起來便是不善與人交際之人,當即又對著寧嬌拱了拱手,“表姑娘,請。”
寧嬌訕訕一笑,連連擺手,“不必不必,你還是回去罷,我真不……”
她的話還未說完,青霜已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把握得極好,確保不會讓她感到疼痛,又掙脫不開,“表姑娘,已是巳時三刻,該練八段錦了。”
寧嬌被她帶著往外走去,雖同為女子,可青霜是練家子,她掙脫不開。
也明白若沒有宋濯的命令,她肯定不會聽自己的話,當即轉頭看向宋濯,“宋濯,宋臨川,你別太過分了!”
宋濯施施然起身,邁開長腿跟在她身后,“表妹還是保留些體力為好。”
“我不需要你給我找師傅,我想練自己會練。”
她已經連芳華苑的大門都不出,宋濯怎的還能登門來尋自己的麻煩。
宋濯沒答話,她被青霜帶出大門,站到院子里,院中打掃的侍女恭恭敬敬地低著頭,迅速避開。
芳華苑中有一棵梨樹,枝頭的梨花已謝,地上洋洋灑灑飄落的花瓣尚未掃盡。
空氣中還殘留著梨花清淺的香氣。
“表姑娘,你同屬下學,我先做一遍。”
青霜說罷便開始動作起來,她的姿勢極其標準,手腕擺動間帶出一陣勁風。
寧嬌還想反抗,不看她,直直盯著宋濯的衣襟,“宋濯,我的身體尚未大好,不能下榻。”
大夫都如此說過的,要她多休養幾日。
“哦?”宋濯立在廊下,月白長衫被晨光浸得發亮,光影打在他下頜,眉眼隱于暗色,聲音輕飄飄的,“大夫已在院外候著了,白露,去請進來。”
白露看了看自家姑娘,不敢多話,躬身往院門走去。
宋濯有備而來,完全不給寧嬌任何反抗的機會。
白露出了院門不過片刻,就迎進來一位素衣青紗的娘子,來人手中提著藥匣,進門先朝兄妹二人頷首。
寧嬌:“……”
宋濯似喜愛看她吃癟又無處發作的模樣,唇角上揚,笑意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大夫替寧嬌檢查了身體,問她是否還會暈眩,面對大夫,她搖了搖頭說沒有。
大夫收回手,實言明說:“姑娘的傷勢大好,只是體弱,氣血運行不暢。”
“久臥傷氣,久坐傷肉。”
“若能每日于院中緩行,或習八段錦、五禽戲之柔勢,可活絡筋骨,久之則可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寧嬌苦著一張臉,“大夫,你是宋濯請來的臥底對是不對?”
大夫只笑,將手帕收回藥匣,起身告辭。
宋濯在簾外聽著,垂下眉眼,大夫打了簾子出來見到他,“是連藥也不用吃的,適當鍛煉身體,不可操之過急。”
“我自心中有數。”宋濯頷首,正欲開口讓白露將人送出去,寧嬌似想起什么般從內室追出來。
“等等。”
“近日我觀姨母氣色不大好,既然大夫都來了,不妨讓大夫也替姨母看上一看。”
她是晚輩,不好替長輩做主的,只能賭宋濯對侯夫人的孝心。
“二表哥,你覺著呢?”
大夫是宋濯請來的,定是他信得過之人。
宋濯想起母親來看自己時,確實像不曾休息好的模樣,心中難免愧疚。
他不曾注意到,總覺著母親尚且年輕,反倒是寧嬌時時在意著。
怪道母親那般喜歡寧嬌,她確實細心。
“白露,將大夫請到明康院,就說是我讓去的。”
“是。”白露躬身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大夫,這邊請。”
待大夫跟白露離開,外室只余宋濯寧嬌兩人。
“如今大夫也瞧過了,時辰也耽擱了,表妹還是遵醫囑的好。”
“萬不可諱疾忌醫才是。”
寧嬌深吸一口氣,揚起一個標準的假笑,“是,追月這便去。”
等她體格強健些,她就要將宋濯一掌拍死。
如此想著,寧嬌大步踏出房門,迎面撞上一個舉著掃帚路過的三等女使。
女使見撞到了主子,手忙腳亂將人扶住,旋即又要跪下請罪,“是奴婢眼拙,沖撞了姑娘,姑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