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牢獄,但剛才運尸體的時候已經把原來的樣子都搞亂了。
“大人,發現他們的時候是什么樣。”孟孤舟沒見過江修阿祿死時的樣子,那時候她在驗尸房。
“你二人,躺下。”
兩個人,躺下,不用燕子樓解釋,馳文馳武就知道大人指揮的是他倆。
“是,大人。”
馳文躺下,小腿搭在凳子上,雙臂下垂放在身體兩側。
馳武和馳文的姿勢大差不差,只是兩個人并不是并排躺著,馳文是頭朝草垛躺著的,馳武則是朝牢門。
兩人的小腿下方都是凳子。
“兩人是坐在凳子上服毒后倒下的。”燕子樓說。
這個姿勢很明顯,是坐著服毒后身體后仰倒地的。
“自從被關進來之后,再也沒人進來過嗎?”孟孤舟猜,兇手會不會是北鎮撫司里的人。
“沒有,大人下了令,誰也不許進來,所以剛死的時候都沒人發現。”馳文躺在地上說。
桌上有茶壺,孟孤舟突然俯身揭開茶壺蓋,里面的水還有半壺:“那這壺水是一開始就送進來的嗎?”
“是,供詞是在這里寫的,寫的時候就送進來了,茶壺里倒水的時候我看著的,不會有人下毒。”馳武俯視著桌上的茶壺說。
“這樣啊……”孟孤舟沒了頭緒,現在找不到任何兇手下毒的可能。
“大人,您有什么頭緒嗎。”她一個仵作,腦子都感覺要燒干了。
燕子樓走到馳文那里看了看,又走到馳武那里讓他起來。
指揮使坐在長凳上,上半身后仰躺在地上,又坐起來思索著什么。
此時燕子樓就是阿祿。
“應是自殺。”
“自殺?”燕子樓給的答復,孟孤舟很意外,“他們本來就要死了,為什么要在行刑前自殺。”
燕子樓指著地說:“沒有任何進出痕跡,牢房里除了江修和阿祿倒地的地方是亂的,其他地方都很整齊,證明沒有反抗和打斗,死的時候很自愿。”
又指著桌子:“兩個人坐在凳子上,各自吞了一包夾竹桃粉,隨后等待毒發倒地。”
桌子上沒有粉末殘留,也沒有包裝紙塊,馳武想不明白:“可為什么沒有包夾竹桃粉的紙塊?”
“這就得問問仵作了,或許是和包裝的紙塊一起吞的。”燕子樓看向孟孤舟,“解剖時,可有在體內發現紙塊。”
“沒有,如果是吃進去了,我懷疑已經被溶解了。”孟孤舟剛才將器官摸了個遍,沒有紙屑之類的東西。
“再驗一遍。”燕子樓下令了。
“好。”孟孤舟離開牢房復驗去了。
馳文還躺著。
“起來吧,不用這么聽話。”燕子樓不下令他不會動的。
“是大人。”
馳文馳武又站在燕子樓左右,等著大人的指示。
“去驗尸房。”
“是。”
驗尸房里小老頭還沒縫合完,雖然眼睛有點看不清,但老遠就聽見腳步聲了。
“前輩不用縫合了,有發現,要復驗。”孟孤舟小跑著回到驗尸房。
“還差一針就結束了,你來的真及時。”小老頭有些幽怨。
孟孤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她知道再拆開不僅浪費精力還浪費棉線。
“前輩,這次要找體內有沒有紙屑殘留。”
小老頭有些累了,應答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聽話的把剛縫好的棉線拆掉。
孟孤舟戴上手套開始用刀割斷棉線。
等燕子樓進來驗尸房時,棉線已經拆完了。
孟孤舟的手停留在胃部,反復翻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發現。
“前輩,你那里有發現嗎。”
“你過來幫我看看,我眼神不太好使。”小老頭離近看是一堆紅色血肉,離遠看只能看見器官形狀,要找到一點紙屑很費勁。
孟孤舟支著滿是血的手走到小老頭身旁,低頭開始看胃部器官。
但也沒有發現。
“大人,沒有紙屑一類的東西,和第一次驗一樣,只有豆皮這種吃食的殘渣。”
“除了豆皮還有別的殘渣嗎。”燕子樓問。
孟孤舟搖了搖頭。
燕子樓站在兩具尸體中間好好看了一通:“我們的方向可能錯了,或許包夾竹桃的不一定是紙,也有可能是豆皮。”
孟孤舟拿起長鉗小心的捏起一點豆皮殘渣,夾竹桃粉末早就溶解了,但看豆皮的殘渣程度,兩具不一樣。
“大人,江修應是昨天下午吃的,阿祿更早是昨天上午。”
“馳文馳武,犯人進牢獄前都要搜身,他們是怎么把夾竹桃帶進去的。”燕子樓在問罪。
“大人恕罪,但當日二人穿的衣服里什么都沒有,身上也沒有夾帶,能搜的地方都搜過了。”馳文不敢看尸體,連解釋都把頭壓的很低。
馳武也是,壓著頭不敢吱聲。
孟孤舟在仔細的把豆皮殘渣撿出來,小老頭看不清,只能讓孟孤舟一個人來。
殘渣也并不多。
“大人,或許他們是吞了夾竹桃才進獄里的。”她把一具尸體的殘渣拿給燕子樓看,“能在昨天吞了夾竹桃,但在今早才死,包粉末的肯定是在胃里能溶解的東西。”
“那為什么不用糯米紙,糯米紙多包幾層不就行了?”馳武問。
“再厚的糯米紙溶解的也快,根本撐不到早上再死。”小老頭摸了把胡須說。
“就是這個道理。”孟孤舟邊應答小老頭的話,邊幫他撿豆皮渣,“豆皮易消化,但食用過多也不太易溶解,我猜,外層包的是豆皮,里面是糯米紙,紙里包著夾竹桃,糯米紙太易溶解,所以胃里找不到。”
另一具的豆皮渣也撿完了,燕子樓拿過孟孤舟手里的碟子看了看,和剛才那一碟無異。
“是這樣嗎。”他問小老頭。
小老頭點了點頭。
“看來你確實是塊當仵作的料子。”
孟孤舟以為燕子樓要先說一番推理的話,沒想到是夸了她一句。
“那我的考驗算通過了嗎。”她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離田仵作歸鄉還有十天,這期間如果你有較大錯誤,我仍不用你。”
才一天,燕子樓不敢完全相信孟孤舟的水平。
“行,有勞田前輩。”孟孤舟還是頭一次知道小老頭的姓。
“我體力不濟,若是沒事就先走了。”田老頭說話都有些費力。
“嗯。”燕子樓應允了,田老頭就顫顫巍巍的走了。
尸體還沒縫合好,馳文馳武仍舊轉過身去不敢看。
“大人,兇手明了了,但他們為什么要自殺。”孟孤舟縫合著尸體問。
燕子樓放下碟子,在兩具尸體間踱步。
“行刑前犯人死了,我必然會有監管不力的罪名,皇帝必然要罰我,這是那些‘我惹不起的人’給我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