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當夫子,那必定也是最好的夫子?!?/p>
謝酒兒笑呵呵的說著,她雇來的大嬸正在給孩子洗衣服,廚房里炊煙了了,想必已經(jīng)在給孩子們準備午飯了。
“如今,連你也學會拍馬屁了。”
蕭瑾玉見謝酒兒盡量好聽的說,打趣道。
謝酒兒挑了挑眉:“如果拍馬屁能讓大家都開心,何樂而不為呢,再說,我也不算是拍馬屁吧!頂多算是拍龍屁?!?/p>
“龍屁?你馬屁都拍的果真與眾不同。”
蕭瑾玉忍不住想笑,每次出宮他總能輕松不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院子里嘰嘰喳喳全是孩子們的聲音,一陣風吹來,吹散了院子里的沙子,惹得孩子們撅著小嘴巴抱怨不已。
“夫子,我剛寫了好幾個字,讓一陣風吹沒了,我真的寫了。”
說話的是一個小女孩,害怕蕭瑾玉不信,說著就抽抽嗒嗒的哭起來。
面對小姑娘淚汪汪的眼睛,蕭瑾玉抿了抿唇,板著臉:“不許哭。”
結果,小姑娘哭的更起勁了,原來他不會哄小孩,謝酒兒笑著上前,將哭的正難過的小不點摟到懷里:“剛剛你們練字的時候姐姐和夫子都在旁邊看著呢,我們都知道妞妞寫了好幾個字,可厲害呢?!?/p>
叫妞妞的小女孩聽了,立馬收住眼淚:“真的嗎,妞妞真的很厲害嗎?”
謝酒兒點點頭:“確實厲害,就是有一點不好。”
說著,還非常苦惱的嘆了口氣,急得妞妞連忙抓著她的胳膊問:“妞妞哪里不好?姐姐說,妞妞一定會改的?!?/p>
看著她急得直跺腳,謝酒兒也不賣關子了:“妞妞還不夠堅強,特別特別厲害的人是不會哭的,而且,我們不需要被別人夸獎,我們厲害,自己知道就行,不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p>
妞妞有點犯迷糊了,誰不愿意被人夸?。骸翱纱蠹叶枷矚g別人表揚自己啊!”
謝酒兒莞爾:“等有一天,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別人會主動夸你,不需要你去證明什么?!?/p>
妞妞歪了歪頭:“那我怎么才能足夠強大啊,我爹和我奶都說我是賠錢貨,一點用處都沒有,才把我賣給別人的,然后我在新家做飯,不小心把飯撒了,大娘說我一點用處都沒有,把我趕出來了?!?/p>
妞妞說著,便難過的低下頭,小手緊緊的捏著衣角,來回揉搓。
謝酒兒蹲在地上,兩手放在她肩膀上:“姐姐會讓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有讀書的機會,你好好學習,長大了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妞妞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我好好學習,可以變得和姐姐一樣厲害嗎?”
謝酒兒笑得淡然:“你有可能比姐姐厲害喲!”
妞妞聽完,眼睛亮晶晶的,已經(jīng)不復先前的黯淡,蕭瑾玉靜靜的站在身后,看著她將小孩哄好,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似乎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總能給身處絕望的人給予力量。
“為什么會想著給一群孤兒找教書先生?”
謝酒兒還在看孩子們練字,突然聽到蕭瑾玉的聲音。
謝酒兒啞然,她不知道該怎么和蕭瑾玉解釋,在她的世界里每個小孩都有接受教育的權力。
“反正托了皇上的洪福,酒樓賺了不少銀子,給他們花正好合適?!?/p>
“沒有人會嫌自己腰包太鼓了,你完全可以將銀子給自己存著?!?/p>
蕭瑾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直打馬虎眼的姑娘,一臉探究,彷佛要從她的臉上找出答案。
“銀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做過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國家富強,海晏河清,家家戶戶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到了一定的年紀,都要送去學堂讀書認字。
長大以后,所有人都可以出門找到適合自己的差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也能養(yǎng)活自己,亦能如同男丁一般,奉養(yǎng)父母。
姑娘不用囿于內(nèi)宅,不必依附于父兄和丈夫,她們也可以走出家門,游遍山川湖海,見識到各地不同的風土人情,增長見識。
姑娘見多識廣,生了小孩,亦能很好的教養(yǎng)孩子,而不是無形中讓孩子永遠記著母親的苦難和父親的冷漠,在下一代記憶里,母親是一個非常厲害、幸福的人。
若生的是姑娘,姑娘會覺得自己也該像母親一樣,活的肆意瀟灑,若是男孩,他便覺得他以后的妻子也該像母親一般,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如復一日在四方庭院里消耗掉大好的年華?!?/p>
謝酒兒振振有詞的說著,蕭瑾玉從一開始的荒誕到最后的驚訝,他好像從謝酒兒的眼中看到了懷念。
為什么會覺得是懷念呢?他不知道。
蕭瑾玉覺得懷念這樣的情緒不該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大順子民的身上,因為往前數(shù)一百年,全都是苦難、恐懼和饑餓,著實沒什么可懷念的。
“你為什么會做這樣荒誕不經(jīng)的夢,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風土人情,但從來都沒有哪個地方,能像你說的這樣,姑娘可以和男子一樣,奔走各處?!?/p>
他其實想問,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什么夢?他才不信。
謝酒兒搖搖頭:“那陛下覺得大順女子是像我夢境中那樣鮮活好,還是像現(xiàn)在一樣,女孩被自己的至親一口一個賠錢貨,嫁人后也只能仰人鼻息,指望著丈夫和婆母的臉色過活好呢?!?/p>
蕭瑾玉被謝酒兒問的一滯,母親人前顯貴,背地里日日以淚洗面、她對那人失望透頂,神情郁郁,身體在日復一日的消耗和竇氏慢性毒藥的侵蝕下,每況愈下的情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那時,他就在想,既然父親心里沒有母親,母親只管自己吃好穿好就好,何必在乎一個對自己不好的人,為了那樣一個人,到最后,盡然掏空了身體,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
若是母親能和謝酒兒這樣想,這天底下是不是就少了一個可憐人,他也不會不到十歲就奔赴戰(zhàn)場,每日在刀尖上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