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禮話落,底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我咋瞅著他跟個愣頭青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裝的,這大街小巷的老百姓都知道官府敲詐,騙走了我們的田產,他堂堂錢塘司馬,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是最近才上任的嘛!之前咱錢塘的官員里可沒有他。”
憑空出現的司馬?謝酒兒疑惑的看向蕭瑾玉:“這官員不是你認命的啊!”
蕭瑾玉點頭又搖頭:“如今的大順,讀書人很少,官員到現在為止,都是各州刺史以及朝中大員推薦上來的。
這個錢塘司馬,我記得就是江淮刺史方策上奏推薦的。”
謝酒兒眉毛擰了一下:“看著像個好的,聽他的履歷,也不是個好官呀!”
蕭瑾玉扯了扯嘴角:“誰知道呢?這個方策,在錢塘就是土皇帝,按理來說,他舉薦的都是他的人。”
謝酒兒不解的看向他:“皇上既然知道各州官員舉薦的都是自己的人為什么還要同意,這不**貪污才怪呢。
如此看來,各州刺史不想當土皇帝都難啊!他手底下的大小官員都是他舉薦的,都是他的人,那些人又沒見過你這個黃帝,他們只知道他們的身份地位都是刺史給的,當然可勁兒的巴結刺史。”
蕭瑾玉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那么著急的讓你建立商行,皇帝表面看著風光,可若觸動了世家的利益,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拉皇帝下水,然后就是永無休止的戰爭,一直到找出一個符合他們利益的皇帝才罷休。”
謝酒兒想了想,她不懂政治,但聽著好像是那么回事。
但又似乎說不通:“那也不對啊,總是站在大族的立場上做事,難免會讓尋常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越發幸苦,到時候逼的沒辦法了,百姓也是會造反的啊!”
蕭瑾玉挑了挑眉,趕緊抓住賣慘的機會:“所以說啊,不管是百姓造反,還是世家造反,遭殃的都是百姓和皇帝,反正世家是不會出什么大問題的。”
謝酒兒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那你這個皇帝當這有點慘啊!”
“可不嘛!所以我們要扳倒世家,這樣沒人搗亂了,我才能勵精圖治,實現國富民強的社稷愿望啊!”
蕭瑾玉趁機舊事重提,這次謝酒兒沒有排斥,真心覺得他挺不容易的,這個事,說到底就是皇權和世家的博弈,看他只身一人與整個朝堂抗衡,每日費盡心思想著怎么害大臣,讓他們服軟,應該也挺辛苦的。
見謝酒兒沒有以前那般抗拒,蕭瑾玉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看吧,干什么事都要有恒心,堅持就會有希望。
謝酒兒看著面前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心想著萬一哪一日自己或者無恙被人這般欺凌如何是好?
京城的慈安樓她賺的不少,但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可寧州的小飯莊就不一定了,一個小小的飯莊,生意日日火爆,加上米線生意,收益比大酒樓也絲毫不遜色,那些商人看了,哪個不眼紅。
若真有一日,遇到個要錢不要命的,與他們魚死網破怎么辦?沒有絕對的權力,怎么能守得住潑天的財富。
這些老百姓可是連家里的兩畝地都沒看好啊!她憑什么那么自信的覺得賺了錢就可以游山玩水。
人活著肩上總要擔些責任,哪能真的做到無憂無慮,謝酒兒心里思忖著以后的事情,在看看身邊胸有成竹的蕭瑾玉,忍不住腹誹,這個心機男。
他就是算準了一切,今日才堅持要帶她過來的,就是想讓她親眼看看沒有權勢背景的底層人活的有多慘。
在百姓們的焦急等待和竊竊私語中,錢塘郡守聽到很多百姓堵在衙門門口,指名道姓的說就是他這個郡守欺騙百姓,以權謀私,現場情形不容樂觀,司馬請他過去一趟時就坐不住了。
“這個廢物,我好心好意向刺史舉薦他,提拔他步入仕途,關鍵時刻一點用處都沒有。”
張儀氣的一邊罵,一邊抱著自己的大肚腩,朝著衙門的方向走去,他倒要看看,在這錢塘,除了刺史,誰還能拿他怎么樣。
到了衙門門口,看到擠成一團的百姓,張儀不耐煩的朝后面的侍衛甩了甩袖子,兩名侍衛趕忙上前:“郡守大人來了,閑人讓道,這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嗎?”
一嗓子吼下去,百姓們不由自主的往兩邊退去,從中間辟出一條路來,張儀慢悠悠的走上前,程知禮起身相迎:“見過郡守大人。”
面對程知禮恭敬的態度,張儀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像是上官看下屬,倒像是主人看自家養的阿貓阿狗:“沒用的廢物,你怎么處理事情的,這都怎么回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造反啦。”
說著,指了指程知禮,又掃了一眼烏泱泱站了一院子的百姓,說完,還嫌棄的掩了掩口鼻。
程知禮面色不變,依舊是一副十分恭敬的態度:“不是下官非要勞煩大人,實在是今日之事,大人不得不來。”
張儀不耐煩的怒斥:“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事非要我這個郡守百忙之中跑過來,說著,打了一個一言難盡的飽嗝。”
程知禮本能的用右手食指在鼻子上蹭了一下,而后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幾步:“據連湖村和東河村、小慈鎮的百姓反映,他們在大人您的號召下簽了田地出租契約后,并未收到商戶給的租金。
不僅如此,還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士兵趕出了村子,連家都沒了。
今日這些百姓過來無非就是想問問,為何白紙黑字簽了契約卻沒有拿到錢,哦,對了,還有一事,昨夜有三人縱火行兇,意欲殺死這些村民,這三人是咱衙門的衙役,他們已經招供說是您授意他們去放火燒殺村民的。
所以,百姓們認為是大人您貪污了他們的租金,為了掩人耳目,試圖殺人滅口。”
程知禮字字斟酌,說的極緩,說到殺人滅口時,語氣中帶著絲絲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