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弟,為了大哥的腰子和味蕾,只能委屈你了。”林岳喃喃自語道。
他蜷縮在冰冷的草墊上,懷里緊緊揣著那塊冰涼的銅盤碎片。
識海中,那猩紅的沙漏是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噩夢。
【倒計時:9天23小時10分…09秒…08秒…】
滴答…滴答…滴答…
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養精蓄銳,但眼皮底下,卻仿佛不斷閃現著被剝離的眼球、被斬斷的手臂、被掏出的腰子…
還有那張空白的、再也嘗不出任何味道的嘴。
“艸!”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翻了個身,草墊下尖銳的碎骨硌得他生疼。
長夜漫漫,寒涼刺骨。
廢料堆深處,不知名的蟲豸發出細碎而持續的鳴叫,如同為這倒計時伴奏的、來自地獄的喪曲。
林岳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血絲密布,死死盯著屋頂無盡的黑暗。
十天…
周小樹…
器官…
沙漏…
跑不掉了!
血色沙漏在識海里滴答作響,每一粒沙的墜落都像砸在林岳心尖上。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架在火上烤的螞蚱,還是隨時可能被卸掉一條腿的那種。
“周小樹…周小樹…”
林岳念叨著這個名字,他強迫自己壓下剝皮拆骨的血腥幻想,把全部腦細胞都投入到如何“攻略”這位懦弱小師弟的偉大事業中。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林岳決定先進行一場“戰前偵察”。
第二天晌午,外門雜役院西側的簡陋飯堂,正是人聲鼎沸、碗筷叮當的飯點。
林岳換了身最不起眼的灰撲撲雜役服,臉上抹了點鍋底灰,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
周小樹!
那是個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少年,個頭比同齡人矮半頭,穿著一身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的雜役服。
他端著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靈谷粥和兩片蔫了吧唧的咸菜。
他縮著脖子,肩膀微微內扣,走路時腳步又輕又快,仿佛生怕踩死地上的螞蟻驚擾了旁人。
一雙眼睛總是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帶著一種小動物般的怯懦和不安。
林岳看著他像只受驚的兔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幾個高聲談笑、膀大腰圓的雜役,溜到那張最靠近泔水桶,散發著淡淡餿味的桌子最邊緣坐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墻縫里。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熟練得讓人心疼。
“嘖嘖,這氣場簡直是‘快來欺負我’的活招牌。”林岳心里精準點評道。
果然,周小樹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粥,麻煩就找上門了。
“喂,周小樹!”
一個滿臉橫肉、煉體四層修為的雜役,外號叫做“胖虎”,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目標直指周小樹碗里那兩片可憐巴巴的咸菜。
胖虎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聲拍在周小樹面前的桌子上,震得他碗里的粥都晃了出來。
“小子,虎哥我今天嘴里淡出鳥來了,你這咸菜,孝敬虎哥了!”
說著,伸出兩根蘿卜粗的手指,就要去夾那咸菜。
周小樹身體猛地一顫,像被烙鐵燙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幾乎埋進碗里。他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聲音細若蚊,說道:“王…王師兄,這…這是我…”
“嗯?咋地?不給虎哥面子?”
胖虎眼睛一瞪,兇光畢露,手指停在半空。
“不…不是…”
周小樹嚇得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他看著胖虎那逼近的、帶著油污的手指,又看看碗里僅有的兩片咸菜,掙扎的勇氣在對方兇悍的逼視下瞬間瓦解,只剩下本能的恐懼和屈服。
他顫抖著手,幾乎是閉著眼,用筷子夾起那兩片咸菜,哆哆嗦嗦地放到了胖虎油膩膩的手掌里。
“哼!算你識相!”
胖虎滿意地哼了一聲,把咸菜丟進嘴里嚼得嘎嘣響,唾沫星子噴了周小樹一臉,然后帶著跟班揚長而去,留下一串肆無忌憚的嘲笑。
周小樹呆呆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碗,只有稀薄的粥水,他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肩膀微微聳動,一滴眼淚無聲地砸進碗里,混入寡淡的粥中。
周圍幾桌的雜役,有的投來一絲同情,但更多的是麻木和事不關己的冷漠。
“完美!”
陰影里的林岳差點拍案叫絕,這目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懦弱、受氣、孤立無援、渴望被保護!
簡直是系統“速刷舔狗點”的完美模板!
偵察完畢,目標性格、處境、痛點一清二楚。
林岳嘴角勾起一抹“慈祥”的笑容,如同看到肥美羔羊的老狐貍。
他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成“路見不平、義憤填膺”的熱血青年表情,大步流星地從柱子陰影里走了出來,目標直指剛被搶了咸菜,還在默默舔舐傷口的周小樹。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欺壓同門、強取豪奪之事!”
林岳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正氣,瞬間壓過了飯堂的嘈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幾步就跨到周小樹桌前,猛地一拍桌子,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只震得碗跳了一下。
“這位師弟,莫怕!”
周小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桌上。
他驚恐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師兄,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不知所措。
林岳彎下腰,臉上堆起十二萬分的“關懷”和“憤怒”,指著胖虎離去的方向,痛心疾首道:“方才那廝的惡行,師兄我都看在眼里,簡直是無法無天!同門之間,本該互幫互助,親如兄弟!豈能如此恃強凌弱,奪人口糧?這還有王法嗎?還有宗規嗎?”
他這一番慷慨陳詞,配合著臉上那恰到好處的悲憤,感染力十足。
飯堂里不少雜役都停下了筷子,目光聚焦過來,胖虎那桌人也聽到了動靜,皺著眉回頭望來。
周小樹徹底懵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欺負的那個,從未有人為他出頭,更別說如此“義正辭嚴”地為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