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辭慢悠悠起身朝沈芮潼逼近,至終停在她旁邊,卻沒扶起她,反倒掏出煙銜在唇部,打火機磨輪發出細微聲響。
煙霧由淡入濃。
沈芮潼余光瞥到他身影,脊背輕微發僵,沒敢多看,連忙收回目光。
“哪家的?”聽周恪辭隨口問。
裴燕尷尬的扯出一抹討好笑容:“裴家,不好意思,打擾了您和朋友雅興,實在是我女兒行跡太惡劣,我氣得不行才稍微訓誡,沒曾想誤闖您這?!?/p>
聞言,周恪辭垂眸掃一眼沈芮潼。
對她的柔弱模樣已習以為常,這是她擅長的表演。
但見了多次,每一次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明知她是演,還是止不住心泛漣漪。
這次亦不例外。
他看向的是裴燕,余光卻盡是沈芮潼,時刻關注她的一動一靜。
最后,目光定格在她揪著裴燕衣角的手上。
有一絲顫抖。
這也是裝的嗎?
“周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就將我女兒帶走,為表歉意,今日您和您朋友在云樵記的一切消費都由我買單,您看這樣行嗎?”
裴燕作為裴家話語權最高的人,對裴家的發展也最為在意。
雖然裴肆然已接手公司,但平日她仍會同其他家族聯絡關系,尤其是勢力在裴家之上的家族。
可周宋兩家與她不同屬一個階層,壓根接觸不到。
之前她有過攀交的心思,連續吃了幾次閉門羹后不得已打道回府。
周宋,說到底不是裴家想攀就能攀上的,他們所設的宴席,裴家甚至連一個入會的資格都沒有。
卻不想,第一次和周宋兩家扯上關聯,竟是這種情形。
裴燕心里發怵。
能同眼前這兩位既定繼承人攀談兩句,已是滿足。
若是因為點小事就同時得罪周宋兩家,恐怕裴家要玩完。
周恪辭聽著裴燕討好的話術,心情不是很好。
這種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聽得多了自然就覺得厭煩。
換做其他人,他早已打斷讓人“請”出去,可現在向他低頭的人是小戲精的繼母。
小戲精的繼母,當然要回予不一樣的禮待方式。
“我對你教訓女兒的事不感興趣,但你無故闖入我的包廂打攪我的心情占用我的時間,僅僅靠買單就能抵消了么?”周恪辭吐出煙霧,將煙蒂摁入琉璃蜃器,碾滅火星。
隨即端過一杯茶漱口。
一連串動作透著矜貴優雅,違和的是他唇邊單邊挑高的那縷淡笑。
從始至終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對待裴燕更像是擒獲絞殺死敵般。
饒有興趣的欣賞她位于低位誠懇的致歉,并戰戰兢兢的等待處理結果。
主打一個先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整個過程有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他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跪地的人,眼里劃過玩味。
或許小戲精會比他更想親身感受裴燕以低微姿態認錯時帶來的興奮感。
此時,裴燕被他周身散發的壓迫感刺激到小腿肚幾乎要抽筋,她冷汗涔涔:“周先生,不知您想如何處理這件事?”
周恪辭隨手拉過一把椅子。
椅子腿拖過地板,發出一陣刺耳的噪音。
裴燕心里直發毛。
周恪辭坐下,雙腿搭疊,漫不經心的派頭。
他審視著裴燕,卻是詢問沈芮潼:“你做了什么事,她那樣打你?”
沈芮潼身子震了震,慢慢抬頭,對上周恪辭深邃的眼眸,咽了咽嗓子。
此時的他與之前所見完全不同,漫不經心的外表下收斂著一絲戾氣。
但她并非沒了解過,早在選他進入目標名單時就已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外界傳言般,他是個手段狠辣的人,不過他喜歡用散漫隨性包裝自己,既達成迷惑對手的目的,也省去許多麻煩。
所以前幾日和她相處的周恪辭,還遠不是真實的他。
至少,真實的他是她沒法想象并沒有機會見到的。
眼下,沈芮潼顫顫巍巍,剛欲張口,被裴燕截胡:“周先生,其實都是小事,這丫頭在我送給我朋友的花里動手腳,我朋友發現后大發雷霆,揚言要與我斷絕關系,我一時氣急才……”
“我沒問你?!敝茔∞o淡淡掃她。
明明音調、語氣都沒變化,可這聲陳述暗含的不耐與壓迫感一度讓裴燕站不穩。
她趔趄兩步,后背抵住門,不敢再吭聲。
周恪辭回頭朝宋鶴休遞一個眼色,后者秒懂,掏出手機發信息。
“這事是不是她說的那樣?”周恪辭再次詢問。
沈芮潼目光飄忽不定,權衡說實話和說謊話的結果哪個更嚴重。
至終接收到裴燕投來威脅的眼神后,她闔眸,長睫簌簌顫動,仿佛在訴說自己的害怕和迫不得已。
她說:“是?!?/p>
她話落,裴燕松了口氣。
周恪辭則眉毛一挑,對她的答案感到絲許意外。
轉念想到她還需在裴家生活一段日子,又能理解了。
“既然如此,母親教育女兒我不插手,但裴女士,你誤闖我包間這事我不打算簡單化處理?!?/p>
裴燕臉色驟然煞白,腦子一抽:“為什么?”
周恪辭滿不在乎的輕笑:“我心情不好。”
裴燕這下徹底站不住了,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片時,宋鶴休方才發出去的信息奏效。
四名保鏢有組織有規律的走進,其中兩名架起裴燕,另外兩名提著一個大桶,將侍應生請出,關上包間門,往大桶里倒冰塊和冰水。
裴燕似乎提前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一個勁兒的求饒掙扎,卻無果。
沈芮潼也被眼前一幕嚇愣,這是……要做什么?
“裴女士剛才打人打累了吧,想必也出了一身汗,應該熱壞了,現在用冰水給你降降溫,順便降降你的氣火,這氣憋在心里容易得心臟病?!敝茔∞o動手倒茶。
沒喝,轉手遞給沈芮潼。
沈芮潼怔怔,與他對視良久,心房好似有一株郁金香嫩芽要破土而出。
“口渴嗎?”周恪辭問。
她抖著手接過,也沒喝。
就這么捧著,看著神色惶恐的裴燕。
不消片刻,周恪辭隨意的揮揮手:“動手吧。”
裴燕當即被人按著頭扎進冰桶中。
死亡的可怕氣息瞬間侵襲她全身,她手腳拼命撲騰,冰水四濺。
約5秒,被人扯著后脖領子帶出。
她頭脖肩的位置已濕透,整個人劫后余生般拼命喘息咳嗽。
抹了把臉上的水后,表情驚恐。
發絲黏在她的皮膚上,水漬接連不斷往下滴,使得她狼狽至極。
十月的天泡上冰水,身上的衣服也逐漸濕透,裴燕冷得直發抖。
“繼續。”
周恪辭視線不曾從沈芮潼身上挪開過,看著她接過了茶水卻不喝,捧著的動作加上呆呆看著裴燕被教訓,顯得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