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臺之上,暖玉鋪地,云霞為幔。
陸啟遠赤足踏過溫潤玉磚,揮手斥退侍女,親自引陳清入座。案幾通體由萬年溫玉雕成,其上珍饈靈果,盡是稀罕之物。
“陳道友可知,我這的好處?”落座后,陸啟遠指著周圍,自傲道:“此乃玉京一等一的銷金窟、登天梯!往來于此的,不是仙門真傳,便是貴胄嫡系!神霄道的雷法種子,萬劍閣的劍癡傳人,甚至幾位深居簡出的皇族,都曾在此流連!”
見陳清眼中精光閃動,陸啟遠趁熱打鐵:“只要你點頭,三日之內,讓你名動玉京、盡洗過往污名!屆時,資源、功法、美人、權勢,唾手可得!何苦再為那將傾之樹陪葬?”他俯身向前,“便是那被挖去的靈骨,本世子也能幫你討回來!”
“哦?”陳清一聽這話,笑著搖頭道:“小侯爺可知,我要討的是誰的債?”
陸啟遠大笑:“管他是誰!在玉京,還沒有東海侯府買不來的東西!”他言語熱切,目光灼灼。
見此情景,陳清也不繞圈子,他此番出來,時間一長,就有可能被六皇子的人堵住,便直言道:“小侯爺,你在公主封邑時,還想要請曦瑤公主為道侶,如今怎么急著挖人墻角了?”
陸啟遠拈起一枚朱果嚼了兩下,笑道:“到了本世子這般身份地位,什么樣的絕色仙子尋不到?我也不與你說虛的,彼時曦瑤還是仙帝寵愛的十公主,若能得之,于我陸家是不小的助力!其元陰神交之精華還可助我凝聚‘瀚海無量道種’,省卻百年苦功?!?/p>
他拍了拍手,話鋒一轉:“可如今仙帝飛升,天后獨掌乾坤,六皇子登位在即!她自身難保,本世子豈會為了個將死之人,去觸天后的霉頭?”
說著,他斜睨著陳清:“陳虛,你是個聰明人,當知良禽擇木而棲!更不要做蚍蜉撼樹的蠢事,便有知遇之恩,怎及性命要緊?”
陳清嘆了口氣,道:“小侯爺放心,我此來是有兩件事,要向你請教?!?/p>
“原來如此,”陸啟遠眉梢一挑:“哪兩件事?但說無妨?!?/p>
“其一,尋赤紋石。”陳清話音未落,就見陸啟遠瞳孔微縮。
“這東西可不好找,牽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樁舊案?!标憜⑦h把玩著酒杯的手突然收緊,“不過,我可以幫你探探風聲。”
牽扯到舊案?難怪這么難尋。
陳清不動聲色地頷首,然后道:“其二,小侯爺可知,道號‘玄明’者是何人?”
“玄明?道號?”陸啟遠一愣,想了想,道:“你要問別人,可能還真答不上來,好在我交友廣泛,你說的這個,可能是城外玄明小筑那個琴癡?!?/p>
“玄明小筑?”陳清心中一動,“誰住在那?”
“七皇子?!标憜⑦h搖頭嘆息:“他啊,整天就知道在城外別院撫琴作畫,都十年沒露過面了……嗯?”
他猛地頓住,狐疑地上下打量著陳清:“問他作甚?他連自己的封地都懶得管,與曦瑤的關系也一般,加上道行修為應當也不高,不會插手此事的?!?/p>
陳清則是心中震動。
與玄明此號有關的,居然是一位皇子!
那依照邏輯來看,此人十有**就是歷史上的玄明居士,也就是第二任仙朝之主了!
壓下心緒,陳清狀似隨意的問:“小侯爺可知,這位七皇子姓甚名誰?”
陸啟遠面有疑色,但還是道:“圣皇陛下乃是古徐國遺脈,仙朝皇族自然都姓徐!七皇子名諱上清下風?!?/p>
“徐清風……”
陳清低念此名。
“在玉京,可不能隨便提及他人姓名?!标憜⑦h點明關鍵。
似乎是你先提的吧?
陳清神色不變,又道:“這位徐清風殿下如此低調,倒真令人意外,他既為皇子,莫非就對仙朝之主的位置沒有念想?”
“慎言!”陸啟遠臉色微變,繼而道:“七殿下性子淡泊,極少露面,更無野心。說起來,你是從何處知曉的‘玄明’之號?”
陳清搪塞道:“偶然聽聞此號,一時好奇?!?/p>
陸啟遠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未再多問,只道:“玉京水深,有些事,還是少打聽為妙?!闭f完,他斟滿一杯靈酒推來,“嘗嘗這‘碧海潮生露’,采自東海萬丈寒泉,玉京獨此一家。今日你既來此處,便只享樂,莫煩擾?!?/p>
陳清舉杯淺嘗,一股清冽甘醇直透肺腑,又化作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果然好酒?!?/p>
“哈哈哈!”陸啟遠撫掌大笑,寒暄數語后忽借故離席,轉至殿后一處靜室。
室內早坐著一人,身著素雅儒服,正是其至交好友周仁敬。
陸啟遠推門而入,單刀直入:“周兄可有妙計收服此人?”
“靈骨被挖仍不改其志,玄獄熬煉未損其智?!敝苋示绰龡l斯理的道:“陸兄愛才之心,小弟明白。但此人棱角未磨,心向舊主,我看他今日來意,名為尋赤紋石、問七皇子,但都是虛的,真正目的是為曦瑤公主探路!”
陸啟遠眉頭微皺:“正因忠貞,若能收服,方顯手段!”
“非也?!敝苋示凑溃骸爸邑懻?,必心高氣傲!尋常富貴權勢、美人珍寶,豈能入他法眼?若不能壓其氣焰,縱然強留其身,也難得其心!”
陸啟遠沉默片刻,試探著道:“得讓他碰碰壁?吃些苦頭?”
周仁敬指尖一頓,隨即笑道:“你是要拉攏其人,讓他歸心,若以算計強留,日后敗露,反成仇怨。”
陸啟遠瞇眼問道:“那依周兄之見?”
周仁敬立刻說道:“若能借公主之事收服他,豈非一石二鳥?得此助力,東海基業穩固,玉京風云亦可謀。”
陸啟遠盯著周仁敬看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一個一石二鳥!好一個為東海計!”他眼中精光四射,“仁敬啊仁敬,你這彎彎繞繞的心思,連我都差點被你繞進去!不過……”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天后勢大,救公主等同觸其逆鱗,此路不通?!?/p>
周仁敬嘆息一聲:“既如此,陳虛心志堅韌,非利祿可移,難入彀中?!?/p>
“未必!”陸啟遠眼中精光一閃,“他來尋赤紋石,問七皇子,未必沒有深意!況且……”他壓低聲音:“他失了靈骨,我若能替他尋回,便是一筆人情?!?/p>
周仁敬眉頭微蹙:“靈骨?公主府遍尋無果,恐已難覓,或已被人煉化或藏匿于難以觸及之處?!?/p>
“呵!”陸啟遠嗤笑一聲,“公主府才幾個人手?以東海侯府的人脈、財力盡數調動,拿錢開路,以勢壓人,這玉京城里,除了幾處禁地,就沒有撬不開的嘴、翻不出的東西!”
他大手一揮,豪氣干云:“最多半日!連帶著那赤紋石,也一并給他尋來!”
周仁敬欲言又止,最終只道:“世子豪情,令人心折。只是靈骨牽扯舊事,萬一……”
“萬一什么?”陸啟遠滿不在乎地打斷他,“能比去救公主、硬撼天后更危險不成?你只管安心等著!”
話音未落,陸啟遠已霍然起身。
“來人!”
唰!唰!唰!
三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廊柱陰影中閃現,單膝跪地。
“持我魚龍令!”陸啟遠甩手擲出三枚巴掌大小、形似蛟鯊的幽藍令牌,“六個時辰內,我要知道陳虛靈骨的下落,還有這玉京城所有赤紋石的線索!”
“喏!”
令牌入手剎那,三道身影已化作流影消散。
陸啟遠轉過身,沖周仁敬挑了挑眉。
“且看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