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桐雁夜是個苦命的家伙。
周嵐對他的印象算不上差。
身為BerSerker的御主,他的魔力并不算合格,甚至就連能夠參與圣杯戰爭,也是靠著刻印蟲強行提升而來。
但對于他,周嵐也算不上同情。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個殘酷而現實的世界,無論是低魔中魔乃至高魔,甚至就算是周嵐前世的普通世界。
弱小,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尤其是一個人弱小的結果,是由他放縱不作為的因所造成。
弱小的人對這個世界抱有愿景,本身就是一種可憐的期望。
并非是因為周嵐身為月之惡魔,擁有強大的力量才如此定論。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么強大,抱有強者制裁一切的想法,同樣也是一種謬誤。
因為這世界總會有比你更強的人。
就好像即便是他,也有難以抗衡的對手。
他認同迪爾姆德和伊斯坎達爾的騎士精神和王者之心。
擁有恒定的內心的人,是不一樣的。
如同咒藍,千萬年前被不死神明封印,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重回巔峰,依舊是棋差一招就要墮入地獄,差點重蹈覆轍。
何仙姑的意外出現差點讓他功虧一簣。
雖然最終他還是脫離了成龍歷險記,但這算失敗嗎?
當然。
周嵐從不掩瞞自己的不足。
就如同圣主,他既是王者,同時也是惡魔。
跟普通人相比,他簡直強大到無法理喻,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被呂洞賓斬下桂冠,被洛佩散盡力量,被成龍阻攔殉難。
但,正如周嵐心中所想的那樣,惡魔擁有惡魔之心。
可以輸。
但不會放棄。
接受失敗是惡魔的必修課,而不沉淪于失敗才是惡魔的終極內核。
作為反派,往往要比正面角色背負更多的東西。
這個世界從來就和公平二字無緣。
正義可以失敗無數次,但反派但凡失敗一次,后果往往是無法估量的。
地獄,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目光緩緩挪移,周嵐收回思緒,看向呆坐在自己面前的間桐雁夜,低聲道:
“你能來找我,我很意外。”
“意外?遠坂時臣那個家伙不是已經來過一次了么,呵呵。”間桐雁夜手掌捂著身體,呲牙咧嘴道。
靠刻印蟲強行提升魔力的弊端就在于此,他需要近乎時時刻刻忍受痛苦,同時,接受自己所剩不多的壽命。
周嵐輕松就能感應到他身體里游走的蟲子,魔力的運轉路徑很清晰。
他的臉變得猙獰,但卻依舊在盡量保持風度。
這是他面對周嵐時,提前告誡過自己的,必要的尊重。
他忍著痛苦,沉聲道:“我愿意放棄這次圣杯戰爭。”
在他說出口的瞬間,周嵐幾乎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但依舊只是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但作為條件交換,我希望您能給予我一個幫助。”
果不其然。
周嵐淡淡道:“讓我猜猜,你親眼見到了我的力量,這令你看見了希望,所以想要借我之手拯救那個在間桐家地下的蟲窟里忍受蟲子鉆磨的女孩?”
話落,間桐雁夜渾身一震。
他瞳孔顫動不止,木訥的盯著周嵐。
自己在這位存在面前,似乎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這令他感到一絲冰冷的寒意。
“啊,都被您猜到了啊。”間桐雁夜干笑一聲,“我現在相信您真的抵達過所有魔術師渴望的終極真理了。”
周嵐輕輕擺手道:“恭維于我而言,沒有絲毫意義。”
“從一開始,我參與圣杯戰爭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拯救那個孩子……”間桐雁夜苦笑道。
他最愛的女人葵,嫁給了遠坂時臣,替時臣生了兩個女兒。
遠坂凜和遠坂櫻。
但間桐雁夜以前是個不靠譜的家伙,厭惡家族的黑暗魔法選擇離家出走,作為繼承人而言是完完全全的不夠格。
間桐家后繼無望,同時恰好遠坂家也遵循魔術世家只傳一人的傳統,便從遠坂家過繼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間桐櫻。
如今被間桐家的家主,也就是間桐雁夜的父親間桐臟硯投入地下蟲倉,忍受蟲噬之苦,進行身體改造以適應間桐家的水屬性魔術。
“那孩子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她不應該這樣……”
“以前她還會沖我笑,自從進入蟲窟之后,整個人都變了,仿佛丟了魂一樣,眼神也沒有了色彩……”
間桐雁夜痛苦的喃喃。
周嵐手指輕扣桌面,面色無悲無喜道:“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你擁有BerSerker不是么?”
如果換作是他,在召喚出BerSerker的第一時間,間桐臟硯那個老家伙就活不過下一秒。
對于普通人和魔術師而言,BerSerker很強,強到幾乎可以在一夜之間滅族都有可能。
“你似乎缺少了一些向父親發起叛逆的勇氣。”周嵐道。
“不,不是這樣的!”間桐雁夜急促道,“那孩子的全身已經被刻印蟲改造,就算我把她救下來,也沒辦法解決她的身體問題。”
他目光如炬,和周嵐那波瀾不驚的眸子對上,懇求道:“如果是您,擁有偉大力量的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拿出你的誠意!”周嵐低聲道。
“我可以令BerSerker自裁!”間桐雁夜不假思索道。
他亮出手里的三枚令咒,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一枚不夠就兩枚!兩枚不夠就三枚!只要您愿意出手,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沒有辦法看著間桐櫻在他面前逐漸墮入深淵。
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無論是Saber,還是Rider,我都可以讓BerSerker擋在前面,成為您的馬前卒!”
周嵐看了他一眼。
他幾乎快要跪下來了。
周嵐不著痕跡的嘆了一聲。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之處。
如此現實,每個人都要為自己過去的選擇贖罪。
如果間桐雁夜年輕時沒有選擇離家出走,成為間桐家的繼承人,櫻也不必淪落至悲慘命運。
但無論如何,間桐家的命運是無可改變的。
間桐臟硯,這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家伙。
從始至終,都只是想要一個能實現自己永生的容器而已。
無論是間桐雁夜還是間桐櫻,總要有一個人來承受這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