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罹神獄的幽暗洞窟中,腥風裹挾著硫磺味撲面而來。
管家沈蒼雙臂肌肉虬結,揮舞分光鉞劈開迎面撲來的毒藤,避讓身后一只巨大蜈蚣的追襲,側旁沈修羅的長刀裹挾血色妖芒,精準斬向這只七品‘火毒蜈蚣’的復眼。
趙無塵則以軟劍牽制其七尺長尾,七道劍影交錯斬向火毒蜈蚣的尾部,三人配合默契,轉瞬便將這甲殼如鐵的妖魔逼入死角。
“少主,就是現(xiàn)在!”
沈蒼驀然暴喝一聲,勢如猛虎下山,雙鉞交叉鎖住蜈蚣軀體。
沈天應聲而動,掌心赤紋暴漲,五指如燒紅的鐵爪插入這只妖魔的管狀心臟。
“血骨凝鋒!”
這是《血魔十三煉》第六式,隨著他掌心赤紋驟亮,蜈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鳴,周身關節(jié)寸寸碎裂,淡金色的骨髓被強行抽離,在沈天掌心跳動成一滴赤金相間的晶核。
隨后一絲絲妖魔精血如巖漿般涌入沈天體內,又如血色氣旋般鉆入他的骨骼。
沈天周身的骨骼‘咔咔’作響,仿佛金鐵交鳴,皮膚下浮現(xiàn)出細密的血色紋路,與金色真氣交織成網。
約六十息后,當最后一縷精血髓精被吸取煉化,沈天周身再次爆發(fā)出龍吟虎嘯之聲。
他的皮膚下金紅紋路交織成網,愈發(fā)清晰,隱隱形成龍鱗般的圖案。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筋膜與骨骼的輕微震顫,仿佛體內蟄伏著一頭兇獸,二十四節(jié)脊骨如珠玉相擊,每一寸骨骼都透出淡淡的玉色光澤。
沈天緩緩握拳,指節(jié)更迸出金石交鳴之響,丹田內真氣如潮涌,總量較昨日激增兩成有余,運轉時竟帶起細微的風雷之聲。
血魔十三煉的前六煉,練筋如弦,弓張雷鳴;練血如汞,奔涌如潮;練脈如鋼,堅韌似鐵;練髓如玉,瑩潤生輝;練皮如甲,刀槍難入;練骨如金,堅不可摧!
沈天凝神感應體內狀態(tài),在心內尋思——還不錯,全力催發(fā)氣血后,確實能讓他的體魄短暫追上八品,至少可維持一刻。
此刻他皮肉如百煉精鋼,血管似赤玉纏繞,筋骨韌性直追九品巔峰武修,此時哪怕不動用法器,單靠肉身力量也能裂石開碑。
——他應該能擋住墨清璃兩招了。
沈天還感應到自己的脊椎,已經有四節(jié)椎骨泛著晶玉一樣的色澤——這正是椎骨煉返先天的征召。
所以邪修修行就是快,換成正常修行,哪怕是丹邪沈傲來練,也得三五個月。
謝映秋立于遠處雷網中,看著沈天收勢時周身縈繞的淡淡金焰,眼中含著驚嘆與歡喜。
她原本預計需要六天,至少得耗用二十四個時辰,才能助沈天完成《血魔十三煉》前六式,沒想到僅僅兩天便大功告成。
更令她意外的是,沈天體內的魔息戾氣殘留不足預期的十分之一,且根基非常穩(wěn)固,穩(wěn)固得令人難以置信。
關鍵是她自己,只用了九個多時辰的‘萬雷劍砂’,承受的器毒比她預計的少了一半多,效果還比她預計的更好。
“不錯!”她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賞,“修成這六式,你的‘赤血戰(zhàn)體’已初具雛形,可以在考核時爆發(fā)使用,讓你各方面的身體素質都短暫達至八品階位。
日后還可持續(xù)淬煉,只要有足夠的氣血,你的體魄還會快速增長,直到真正追上八品武修,若能再獵殺強大妖魔,抽取精血,甚至能更進一步。”
沈天活動著筋骨,感受著體內奔流的力量,唇角揚起自信的弧度:“有勞學正,這次崔御史的復核,在下總算有幾分把握應付了。”
離開九罹神獄時,晨曦正刺破云層,沈天送走謝映秋師徒后,就迫不及待地鉆回自己的馬車,將洞窟中撿來的百塊石頭倒在車廂板上。
這次謝映秋見沈天進展極快,動用了兩次臨時勘合,他們在神獄中待了六個半時辰,還有管家沈蒼幫忙,所以撿到的石頭比昨日多了一倍。
沈天隨手敲開一塊,瑩白色的靈石頓時顯露出來,靈氣氤氳。
管家沈蒼頓時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這石頭。
他這次是被沈天強拉過來的,說是有好事情,給他看個驚喜,沈蒼卻不太情愿,這位沈二少能有什么好事找他?
問題是他昔日對沈八達有過承諾,現(xiàn)在又吃著沈家的飯,沒法拒絕沈天。
他跟著進入九罹神獄后也確實被震驚了一把,這位沈少爺竟不知死活,聽謝映秋的攛掇,去修血魔十三煉。
他的見識遠勝于沈修羅,不但知道血魔十三煉,還知道這是種半魔道的功法,非常的邪異。
不過讓管家沈蒼驚異的是,沈少爺展現(xiàn)出來的天賦極高,不但將血魔十三煉前六式參研透徹,事后他身上也沒有魔息殘留的痕跡,更沒有精神失常的跡象。
沈蒼沒想到真正的驚喜在這里,沈天在下面一路收集石頭,原來是這個緣故。
沈蒼剛想詢問究竟,沈天就將30多顆石頭劃歸到他前面:“我們一人分一點,這些你來開,小心別傷到里面的靈礦。”
沈蒼皺了皺眉,也開始敲石頭。
接下來這馬車內石屑紛飛,這些石頭竟無一例外都開出了靈礦,其中赤炎鐵精最多,寒髓玉居其次,玄紋鋼也不少。
“赤炎鐵精二十七塊,寒髓玉二十五塊,玄紋鋼十九塊,”沈天一邊清點,一邊計算價格。
“兩千七百兩!差不多是這個數。”沈蒼先一步算完,神色難以置信:“少主,你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少主能感應到這些石頭里有靈礦?
沈修羅則是狐耳微微顫動,淡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復雜,她想起沈天昨日的話,心里開始動搖。
少主的提議,或許——真可以試試?
哪怕他們每天只賺個千兩,也是能接受。
那些八品御器師接一樁委托的價,也就是五百兩左右。
※※※※
三人回到沈府時,沈天已是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他已兩天兩夜未曾合眼,即便是有接近八品武修的身體素質也撐不住,難抵疲憊。
可他仍強打精神,徑直前往三夫人宋語琴的居處。
宋語琴的偏院位于沈府南側臨街的一段,沈天踏入院門時,廊下懸掛的銅鈴無風自動,發(fā)出清冷詭異的叮當聲。
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卻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讓沈天眉頭微皺。
他穿過布滿青苔的天井,推開最里間的房門,只間昏暗的屋內,一盞豆油燈搖曳著微光,照亮中央供奉的一尊黑石神像。
那神像約三尺高,通體粗糙,沒有面孔,僅在頭部鑿出數個孔洞,隱約有黑氣從中溢出,透著一股陰冷威嚴的氣息。
沈天看了那神像一眼,心想這位三夫人果然是‘地母’的信徒。
宋語琴正盤膝坐在神像前,面前的紫銅丹鼎騰起裊裊青煙。
她素手掐著法訣,指尖縈繞著淡綠色的真氣,正全神貫注地控火煉藥,側臉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沈天瞧了瞧那紫銅丹鼎,又聞了聞氣味。
這鼎中藥液翻騰,還隱隱泛著一絲渾濁的灰塵味,顯然火候已偏。
沈天又瞥向旁邊的木架,只見上面堆滿了開裂的廢丹,有的泛著黑紋,有的布滿孔洞,顯然是火候失控或藥性相沖的產物。
他心中嘖了一聲,這些廢丹所用的藥材皆是上品,光是百年野山參就用了不少,市價就值千兩紋銀——看來這女人遠比他之前判斷的更有錢!
“夫君?”宋語琴察覺到動靜,抬眸睨了一眼。
她眼中閃過一抹怒意,惱火于沈天的不告而入,不過她的語氣勉強維持著溫婉,“我正在煉丹,若有要事,不妨稍后再談。”
沈天沒理會她的逐客令,徑直走到丹鼎旁,嗅了嗅藥氣,搖頭道:“火候過了,再煉下去也是廢丹。”
宋語琴指尖一顫,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卻還是強壓怒火,柔聲道:“夫君若無事,可否先出去?”
她尋思那《萬藥綱目?補益篇》已從沈天口中套出近半,而這一部分恰是萬藥綱目全書精華。
現(xiàn)在且忍一時之氣,等她把全文全套出來,將這些丹方藥理融會貫通,屆時定要這家伙好看!她非得出一口惡氣不可,為她這些日子的委屈討個公道。
沈天搖了搖頭,一聲嘆息:“養(yǎng)氣丹的煉法,你根本沒搞懂,養(yǎng)氣之丹,需以文火慢煨,待藥性相合,再轉武火凝形,青靈草性寒,當在凝丹前一刻投入,以寒制熱,方得丹暈。
此外丹經有云,赤芝需以晨露浸潤三日,去其燥性;當歸要九蒸九曬,存其溫煦,控火當用‘文火養(yǎng)氣術’,初時如燭火搖風,中時似春水微瀾,末時若寒星墜潭,三者相濟,方得‘氣如游絲,潤若甘霖’之效。”
——似宋語琴這樣煉下去,只會糟蹋材料。
宋語琴聞言渾身一顫,手中的法訣瞬間散亂,丹鼎‘哐當’一聲翻倒在地,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沈天,心底滿是驚濤駭浪。
宋語琴現(xiàn)在可以確定,這家伙肯定看過丹邪沈傲的《丹道初解》!
剛才那段丹經,正是《丹道初解》中關于養(yǎng)氣丹的不傳之秘!
沈天從懷中取出玉瓶,倒出三只桑蠹,擺在案上:“我需要幾樣工具——‘靈犀針’、‘百草鑒’、‘析毒符’,還有‘柳電刀’。”
他心神一動,想起對方可能是位用毒制毒的行家,又微微一笑:“你會不會辨毒?我昨天看這三只桑蠹,情況不太對勁。”
宋語琴聞言一愣,神色有些遲疑。
沈天察言觀色,就知道這位還真會,他唇角微揚:“你幫我看看這桑蠹體內究竟是什么情況,我再給你背兩千字的《萬藥綱目?補益篇》,加一篇《丹道初解》”
宋語琴強裝淡定,面無表情:“至少三篇!”
可當她望見沈天起身就往門外走,頓時慌了手腳:“一篇就一篇,我?guī)湍憧淳褪橇耍 ?/p>
她轉身進了耳房,很快取來了幾件精巧器具——靈犀針細如牛毛,針尖泛著寒光;百草鑒是一面銅鏡,鏡面刻滿藥草紋路;析毒符則是一張青玉薄片,觸之冰涼;柳電刀形如柳葉,刃口極薄,刀身上布滿閃電般的紋路。
宋語琴回到案前,動作嫻熟地捏起一只桑蠹,靈犀針刺入其口器,輕輕一挑,一滴透明毒液被引出,滴在百草鑒上,鏡面紋路頓時泛起幽綠光芒,毒液在鏡中分化成數道細流,每一道的色澤深淺不一。
“還真的有毒。”宋語琴瞇起眼,又用柳電刀剖開桑蠹腹部,取出一粒米粒大小的腺體,置于析毒符上,符箓觸到腺體,瞬間由青轉黑,邊緣浮現(xiàn)出細密的血色紋路。
“這絕非普通桑蠹,而是人工培育而成。”
宋語琴蹙著眉頭,指尖撥動著桑蠹腺體與口器:“我沒見過這種毒素,只能大致判斷出它的作用,應該是針對桑樹的。”
沈天面色凝重,轉身快步走出了耳房。
他已經知道這種毒是做什么的,毒素能通過口器滲入桑樹,導致桑葉枯萎,此外——還能阻止桑樹開花,抑制其生殖生長,導致絕育。
宋語琴見狀大急,也不管旁邊的丹爐了,快步跟了上去,這家伙還沒把那篇丹經背給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