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華覺得,還是家棟說得對:張國福一走,她和女兒肯定會被嚴密監視。
兩個女人,能落得了好嗎?
無論張國福說破天,陳美華仍然覺得,要么他們一起走,要么全都留下來。
張國福家往上數十代都是貧農,要不是他爹得了蘇老爺子賞識,給了他們家一口飯吃,他能有今天的身家地位?
他有什么好怕的?
還不是拿著巨額財富卻不能揮霍,想帶著錢跑出去過逍遙日子?
想扔下她們母女倆自己跑,他休想!
陳美華拿著睡衣去洗澡,一邊洗,心里一邊盤算著。
女兒已經按照家棟說的,去請陸川的戰友。
既然那小賤人不喜歡家棟,就想辦法把她與那個戰友湊成堆。
那人可是棉紡廠骨干,配那小賤人綽綽有余。
要不是為了女兒的未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便宜了那小賤人。
陳美華心里有氣,洗澡像打仗,撩得水嘩嘩作響。洗完澡,又換了一身干凈的睡衣,才覺得自己總算活了過來。
以前在農村時,一個冬天不洗澡,也不覺得有什么不適。
現在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稍微臟一些就受不了。
下樓后,趙家棟還沒洗完。
桂嫂滿臉尷尬捏著衣角站著,小聲跟陳美華解釋,“樓上大少爺的房門鎖了,沒鑰匙打不開。”
趙家棟沒衣裳換,直到現在還在洗浴間沒出來。
陳美華只好上樓,將張國福一身穿舊的衣裳拿來,交給桂嫂,“先讓他穿這個吧。”
又問,“二小姐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打開,張檸進了門,驚喜地說:“媽?您怎么回來了?”
陳美華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看到女兒身后沒有旁人,朝桂嫂使了個眼色,等桂嫂去給趙家棟送衣裳,才小聲問道:“那個姓秦的呢?”
按照他們的計劃,張檸去請秦愛國,就跟他說:陸川以前寫信回來的時候提起過,要是蘇念遇到了麻煩,就請他來幫忙。
蘇念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兒一大早就被公社的人請了去,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想請秦愛國回去,大家伙商量一下對策。
張檸擰著眉頭,一臉不解,“他不來。他說他一個外人,又不認識姓蘇的,不好干涉她的事。”
陳美華不理解,“不是說他挺熱心的,陸川還救過他的命嗎?知道陸川未婚妻出了事,他也不管?”
張檸說:“我說了呀,可他說,得陸川跟他說才行。”
陳美華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又湊到張檸耳邊,將張國福對她說的話跟女兒說了。
張檸一愣,“什么保管箱?爸知道里面都放著什么東西?”
“這倒沒聽他說起過。”
“媽。”張檸看看樓上,握住陳美華的手,小聲說道:“要是那保管箱里真有寶貝,您覺得我爸會到現在都沒取出來?”
“還不是沒打算帶我們母女倆走,找了借口拖延。”
陳美華沉默:要不是家棟提醒,說不定她還真信了張國福的話。
現在想想,張國福帶著那么大一筆錢跑到外面,想找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有錢有兒子,還有嬌妻美妾……
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她們母女倆忘個精光。
陳美華眼睛一轉,附到女兒耳邊低聲說道:“你爸那邊,咱們是指望不上了。要是那個小賤人今晚真得回不來,那姓陸的婚事,你不就有機會了。”
張檸眼睛一亮,輕輕咬了咬唇。
“咱們等你爸去了港口,就去公社舉報他。只要我們立了功,就不會被你爸連累。”
要是張國福跑得快,等他回頭問,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個死丫頭身上。
要是不幸被抓,她們有舉報之功,不止不會連累,還會因為保護了國家財物不受損失而得到嘉獎。
那個時候,那死丫頭也早已死在了黑市上。
她們手里有五千塊錢,再把這棟別墅一賣……
陳美華越想越美,“到時咱拿了那死丫頭的鐲子和照片,再開了保管箱,媽就跟你一起去找那姓陸的。”
他們照樣能過一份好日子。
還不用天天看張國福臉色。
陳美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十八不到就跟了張國福,今年雖然已經四十二歲,這些年沒吃什么苦,保養得又好,看著面相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只要手里有錢,想再找個年輕的男人,應該也不難。
又何必在張國福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張檸聽得目瞪口呆:本來她只是想逼一逼她爸,沒想到她媽更狠。
直接連她爸的后路都給斷了。
二樓房間門一響,陳美華趕緊推了推女兒。
張檸會意,連忙收斂了神色,免得被她爸看出什么不對勁來。
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格外的沉默。
陳美華母女倆的打算,V3已經告訴了蘇念。
當初蘇念暗示齊主任,就是為了讓齊主任放陳美華回家,盯著張國福、給他制造麻煩。
沒想到事情好像比她預想的,還要完美。
只是不知,如果張國福得知是陳美華舉報他攜款偷逃,會是什么心情。
話說她還挺好奇的。
她看看一臉嚴肅的大家長張國福,又看看面上小意溫柔、實則一肚子算計的陳美華,再看看埋頭吃飯掩飾內心慌亂的張檸……
心里只覺得好笑:人心向背、各懷心思,說得大約就是這一家人。
這些,都是張國福的福報!
只有張老太毫無察覺,一邊吃飯,一邊習慣性地嘮嘮叨叨、挑毛揀刺。
趙家棟從進門被灌了一肚子苦咖啡,把存貨都吐了個干凈。這兩天被關在公社倉庫,一天只有一個窩頭。
回來又洗了個澡。
餓得他兩眼發綠,看見桌子,都恨不得趴下啃兩口。
手里捧著飯菜,哪還顧得上有其他花花腸子,只管低著頭往嘴里猛扒。
吃完飯,張國福就給桂嫂和其他傭工放了假。
只留下司機一個人。
司機去學校接張榆和張槐,張國福一個人上了樓。
他打開保險柜,將里面的東西全部裝進一個銀灰色手提保險箱,藏在床底下,躺在床上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