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聲鶴唳。
白博雅青天白日闖進紫宸殿,膽大包天的行刺皇帝。
行刺失敗,遂報復的擄走了永安小公主。
事情一經發酵,在京城傳的就越演越烈。
南市,濟嬰堂。
今日來講課的是沈行舟,另外歸一也在。
“行舟哥,小祖宗真被白博雅擄走了嗎?”
沈行舟微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白家是小祖宗的外家,上將軍是她的大舅舅。”
“咦?那白家對小祖宗好嗎?上將軍會不會將對皇帝的不滿,遷怒到小祖宗身上?”
沈行舟仍舊微笑。
“不會吧,好歹小祖宗也喊他一聲舅舅。”
“誰說的準,你我還被親生父母丟棄不養呢,舅舅能有爹娘親嗎?”
……
課堂上吵嚷開了,雖各持一詞,不過都是擔心荼茶。
坐邊上的邊野沉默著,他認真聽著眾人的討論。
忽的,邊野走到大儒面前,恭敬行了一禮。
小少年問:“先生,學生想問問,我們有什么能幫得上小祖宗嗎?”
歸一抬眼,第一回認真的打量邊野。
一雙無辜的狗狗眼,眼瞳黑亮濕潤,右眼尾下一點小紅痣,五官偏陰柔,是可男可女的漂亮長相。
歸一記得,上次小幼崽還多過問了他幾句。
“為什么這么問?”歸一摸著八字胡。
邊野:“學生思來想去,總覺得小祖宗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會不會吃苦頭便不知了。”
還是十來歲的孩子,聽到的消息都是市井流傳的,真假難辨。
邊野聲音小了點:“小祖宗金枝玉葉,該被人寵著哄著,不該叫她受委屈。”
那樣小小一團的幼崽,生得玉雪聰慧,又還世間少有的善良。
她那樣好,好的如天邊皎皎明月,好的讓他自行慚愧,不敢多靠近半分,唯恐褻瀆不敬了。
但是他又清楚,自己是該去到她身邊的。
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陡然滾燙起來。
像是有燒紅的烙鐵,貼在那塊皮上,滋滋的連肉一起燙焦。
小少年臉白了兩分。
歸一只當他是真擔心:“你們一未有功名,二還未及冠,三來又無底蘊深厚的家世,你們能忙得了什么?”
這些棄兒懂事的早,自身是什么樣的條件,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眾孩子沉默了。
邊野也沉默了。
沈行舟站在一邊攏著手沒說話。
歸一摸著八字胡,踱著步子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們能記得永安公主的好,我十分欣慰。”
“但凡事量力而行,謀定再后動,別好心辦壞事。”
他視線落在邊野身上:“所以,現在應當干什么?”
邊野挺直背脊:“學生應當更用功的讀書,拿到助學金,潛學苦修,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出朝入仕。”
他眼神堅定:“到那時,才有資格站到小祖宗身后。”
歸一點頭,故意板著臉:“既是知道,還不去繼續上課。”
其他孩子跟著散著,回到座位上,摸出書本來,準備再背幾遍。
沈行舟看了邊野一會,見他不時抓撓后肩胛骨,臉色蒼白的像是生了病,偏偏他眼睛很亮,里頭像是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從前,他照鏡子時,在自己眼里也見過那樣的“火焰”。
他低笑著對歸一說:“先生,下年的助學金考核,怕是有人要拿定了。”
歸一瞅著邊野那張臉,驀地有點糾結起來。
這小子是個能干有才得,但也長得太漂亮了點,放到小幼崽身邊,怕不合適吧?
邊野渾然不知歸一的小心思,他現在冷靜得可怕,也熱血得可怕。
他要快!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然后,走到她的身邊去,做她最忠誠的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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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犬什么的,荼茶現在已經有大黃了。
但她到白家的第三天,白博雅真送了小崽兒一只鷹。
說是鷹,其實是鷹類的金雕。
那日,一頭身姿矯健的金雕在將軍府上空盤旋,并時不時發出嘹亮的鳴叫聲。
白博雅躥到院中,仰頭吹了聲悠揚的口哨。
下刻,兇猛的金雕一個俯沖,兩米長的展翅呼啦呼啦,刮起一陣大風,將一邊的小崽兒吹的趔趄,一屁股坐地上了。
荼茶飛快爬起來,抬頭就看到高大的金雕,穩穩當當的站在白博雅手臂上。
小幼崽眼睛唰的就亮了:“大舅舅!”
她想沖過去,但又礙于金雕,不敢隨便亂動。
那金雕體型超大,目測體長接近一米,便是收斂了翅膀,黑喙下彎,末端尖尖的,看著就嚇人。
白博雅撒手,金雕噗的落地。
“茶寶過來,”白博雅摸著金雕腦袋,“它叫霸王,是我在南疆養的,特別會捉信鴿。”
時下,很多人會訓練信鴿來傳信。
白博雅偏偏搞了只了兇猛的金雕,專門狩獵信鴿,在南疆戰場上,霸王的名頭和上將軍的一樣兇殘。
沒有一只信鴿飛的出霸王的領空。
小幼崽靠近,她人還沒金雕高,只得踮起腳尖,跟著大舅舅的手,輕輕摸摸霸王的翎羽。
霸王偏腦袋,暗金色的眼瞳盯著小幼崽看了會。
“霸王,你好漂亮哇!”小崽兒太喜歡這種猛物了,“你不要啄我,我給你肉肉吃。”
小幼崽在荷包里掏了掏,還真摸出幾塊肉干。
不等荼茶遞送過去,霸王低頭張嘴一銜,嘣嘎嘣嘎就把肉干吞了。
末了,它又盯著小幼崽。
嗚唳唳——
又一聲鳥鳴傳來。
荼茶抬頭,又看到一只小很多的金雕在盤旋。
白博雅這次連口哨都沒吹,只揮了揮手,那只幼雕沖下來。
正當幼雕要棲落在包博雅胳膊上時,霸王唰的展開半邊翅膀一揮。
啪唧唧。
那幼雕滾地上,摔的渾身炸毛,暈乎乎的不知東西南北。
荼茶睜大了眼睛:“!!!”
白博雅擼霸王腦殼一把:“你自己的崽也不許?”
霸王撲棱撲棱,飛到院中最高的梧桐樹上蹲下了。
幼雕啾啾的叫喚,身上羽毛也炸呼呼的,明顯還是軟羽毛,約莫剛學會飛不久。
白博雅愛莫能助:“小家伙,你娘不讓你靠我。”
小幼崽蹲著蹭蹭挪過去:“大舅舅,這是霸王的崽崽嗎?我可以摸它嗎?”
白博雅眼神閃了閃:“茶寶喜歡么?想養?”
幼崽小呆毛唰的挺立:“可以嗎?我可以養霸王的崽崽嗎?它給我養嗎?”
這小模樣,明顯就是很喜歡的。
包博雅笑了:“你等著,我給你點生肉,你拿著喂它,這幾天處處感情。”
宮中有專門的馴獸人,小幼崽倒也不必事事親為。
于是,等到晚膳的時候,幼雕就對小幼崽亦步亦傾,走哪跟哪,乖的像大黃。
荼茶給幼雕取了名字。
晚飯桌上,小幼崽大聲宣布:“大蒼,我要叫它大蒼。”
白博雅一言難盡:“茶寶,霸王的崽崽是只雄性金雕,取個威武的名字。”
看看他的“霸王”,多霸氣!
哪知,幼崽蹬蹬滑下椅子。
她一只手牽著啃肉骨頭的大黃,一只手拉著幼雕半邊翅膀。
然后,白家人就聽她浮夸的半唱半誦。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就要叫大蒼!
噗,噗,噗。
白家人接連噴飯!
白博雅:“……”
這雕能不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