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珺有些分不清,帝王究竟是真心實意,要帶她與儒祈一家三口團圓,還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想讓這件事徹底過去。
但把儒祈擺出來,她的那些堅持也控制不住弱下來。
沒有什么,能比得過儒祈能陪在她身邊更重要,即便只有生辰這一日。
玉珺看著帝王一副息事寧人的做派,到底是點了頭。
回長春宮后,蘭榮不知內殿發生了什么,歡喜又痛快道:“娘娘您不知,方才奴婢瞧見盎柔沒等通稟便被直接帶進去,可是給奴婢氣壞了,還是娘娘您厲害,只要您往那一站,旁人都入不得陛下的眼,瞧瞧,她還不是被灰溜溜趕了出去?”
這話聽在耳里,卻讓玉珺覺得諷刺的很。
且不說內殿的事,與蘭榮所認為的不同,即便真如蘭榮所說的那般,她也覺得被悲哀至極。
若他的心不曾有半分偏移,又哪里會有被比較的機會?
但玉珺看她歡喜的模樣,也不忍將自己身上受了冷水也潑到她身上去。
日子過的很快,九月二十這日,玉珺在長春宮旁的園子中支起了爐子,等著帝王與儒祈歸來。
年少時,她陪著帝王一起習武,會了騎馬射箭,二人一同去獵了只兔子,回來后生了火準備烤著吃,卻被宮人發現,將東西收了去。
那時候她忍不住感嘆,下山雖好,但卻沒有寺中自在。
少年帝王與她許諾:“尋常日子不行,但你的生辰,我定能陪你一同獵野味吃。”
儒祈出生的那年,他們一起在王府支了爐子,那時候他已有權勢在手,無人敢置喙,但小儒祈咿咿呀呀只懂喝奶,后來入了宮,儒祈到了皇后膝下,見到了也只會板著小臉說一句,不合規矩。
故而此時除了果子和茶水,只有準備燙煮的長壽面。
約莫到了時辰,便見趙硯徽帶著儒祈緩步而來,即便是儒祈生的更像她些,但遠遠看過去,二人神態舉止也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玉珺展開笑顏,站起身來迎接上幾步,看了帝王一眼,便俯身去看儒祈:“冷不冷?快來爐火旁暖一暖。”
她去牽儒祈的手,儒祈沒躲,但身子卻僵硬著。。
趙硯徽笑道:“你瞧你娘,心里只有你,我這個夫君都要往后放。”
玉珺聽著這話,竟覺有些惡寒。
但她不想讓儒祈看出什么,干脆將頭轉過去什么都沒說。
三人坐下來,分明是靠著血脈相連起的,卻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生疏與隔閡。
趙硯徽問起儒祈課業,儒祈答的畢恭畢敬,確實很像君臣,但卻不像父子。
說話間,帝王回頭看她,自然地將她的手拉過來,用溫熱的掌心暖著:“叫蘭榮煮長壽面罷。”
玉珺點了點頭,回身囑咐蘭榮時,卻見內侍站在不遠處踱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下意識轉過頭來看帝王,見他似也發覺,松開她的手,有些不耐起身:“都說了,今日任何朝事不準送到我面前,是誰這么不長眼。”
他站起身:“珺兒,我去去就回。”
見那明黃的身影隨內侍先離開,玉珺便離儒祈更近些,她綻出笑:“最近天寒,去見太傅,可要多穿些,母妃給你做了些湯婆子與鞋襪,你——”
“母妃。”儒祈開口打斷她,“兒臣那有人伺候,何必母妃勞身勞力來親自做針線。”
玉珺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也不知他是心疼她這個娘親,還是不喜她送的東西。
但緊接著,儒祈道:“母妃既知曉天寒,便不該非要在此地過生辰。”
玉珺唇角微張,想要解釋,但儒祈蹙著眉,一股腦把自己想說的都道了出來:“母妃,您的生辰究竟在哪一日,連您自己都不知曉,為何非要學旁人過生辰?宮中皆知曉你的出身,如此豈不是惹人笑話,即便父皇要為您過,您也合該攔著些才是。”
玉珺的面色白了又白,只覺得被生生戳了肺管,心口漏了氣,鼓得難受。
她喉嚨干澀,不知說些什么,只得站起身來:“你、你且先坐著,母妃去拿些東西。”
她落荒而逃。
她不知如何面對儒祈,也不知如何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坦然接受,生母身份低微的奴婢出身,與養母高門嫡女母儀天下之間的落差。
她只想先離開,最起碼能喘上兩口氣。
等回過神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跟著走上了帝王離開時的路。
她不由苦笑,下意識向來騙不得人,即便生了隔閡,她竟還是會在下意識不爭氣地追隨他。
她放慢腳步,剛轉過連廊,卻見一男一女站在不遠處。
女子小心翼翼的聲音傳到她耳中:“奴婢給娘娘備的生辰禮,娘娘會不會不喜?”
而后,帝王的聲音傳入耳中:“不會,她豈敢不喜。”
玉珺僵硬回身,正好看見盎柔面色緋紅,而帝王手中拿著油紙包裹著的物件。
盎柔眨眨眼,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那就好,陛下與娘娘和美,奴婢就高興。”
說著,她面上更紅了,接下來的話,便有些斷斷續續、語不成調。
“只要奴婢在意的人能好好的,奴婢就高興。”
趙硯徽笑了:“在說什么傻話。”
盎柔深吸了兩口氣,壯著膽子道:“陛下,您能閉上眼嗎?”
趙硯徽略一怔,而后無奈一笑,應了聲好,合上他那雙深邃好看的眸子。
盎柔抿了抿唇:“奴婢沒說傻話,奴婢在意的,是陛下您。”
趙硯徽兀地睜開眼,而盎柔鼓足了勇氣,直接雙手環上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下顎落下一吻。
玉珺的呼吸都似停滯,周身涌動的血脈也似阻塞,讓她眩暈、惡心。
她眼睜睜看著趙硯徽的墨眸輕顫,看著他喉結滾動,因這在下顎上蜻蜓點水的一吻而悸動與怔愣。
這時候,應該是要回吻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