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油剛敷上去的瞬間,傷口就開始滋滋地冒血泡,緊接著,就有黑色的液體不停地流出來。
我心中大喜,看來的確有效果。
以前我只知道,老煙槍大煙鍋里的陳年老煙油能做藥引子,比如治蛇盤瘡就有奇效,沒想到對這刺猬精的肉刺毒也管用。
很快,黎青纓的手指就微微顫動了一下,喉嚨里也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我趕緊將她的身體側過來,將煙油送到她的鼻端。
黎青纓被嗆得直咳嗽,吐出一口黑痰之后,整個人就像是解了穴一般地,能動了。
拔毒的過程很痛苦,黎青纓渾身像是水洗的一般,早就被汗水濕透了。
等到她徹底平靜下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她躺在床上,像是小死過一次一般,整個人都脫了力。
我將剩下的煙油蓋好,放在床頭柜上,雙手握著黎青纓的右手靠在床邊,額頭頂在她的手腕上,終究沒忍住,眼淚落了下來。
黎青纓對于我來說,就是親人。
這幾個月來,我與她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如果她這次沒能救回來,我不敢想……
黎青纓被我嚇了一跳,她努力翻過身來,伸手摸我的頭,關心道:“小九,你怎么了?哭什么?”
“青纓姐,對不起。”我自責道,“這次都怪我,是我太沖動,也太自信了,我不該貿然去找白京墨談條件的,我沒想到白仙兒和那小怪物會同時出現,是我錯了……”
“小九,你沒錯。”黎青纓鄭重道,“如果所有人都瞻前顧后,不敢邁出這一步,那我們永遠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你看現在,咱們不僅發現了藏在白京墨背后的那兩個家伙,還摸清了他們的招式,以及他們身上的死穴在哪兒,這是很大的突破。”
我紅著眼眶看向她,嘴唇顫動:“可……可你差點……”
“我這不是緩過來了?”黎青纓笑了笑,說道,“小九,咱是要干大事的人,哪能一點挫折都沒有,將來若有一天,我必須做出犧牲,你也不準有半分不舍,更不準為我掉眼淚,知道嗎?”
我直搖頭:“不,我不要你犧牲,我要你永遠好好的。”
黎青纓笑著嗔道:“傻姑娘!”
接下來幾天,我和黎青纓一直待在當鋪里,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們得到的第一個關于白家的消息,竟是白京墨被鎮長打了!
怎么會這樣?
他們不是一丘之貉嗎?
很快,我們就打探到了原因,而這個原因,一般人并不知道,是竇金鎖說給我們的。
原來當初白家將乾坤鴛鴦鉤送到竇家棺材鋪,向竇知樂提出的要求并不是做一口人皮紅棺,而是要竇家的陰沉木棺,并且讓竇家保密。
竇家祖上傳下來一口陰沉木棺,通體透黑,陰氣極重,據說它所在的地方,周圍十數米內,連只蒼蠅都不敢靠近。
是養尸、煉尸的好物件。
但當初,白家跟鎮長商量好的,是要人皮紅棺。
直到昨天夜里,陰沉木棺半夜被悄悄送進白家,鎮長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沖進白家,就把白京墨打了一頓。
黎青纓痛快道:“呵,好一出狗咬狗!”
我若有所思道:“有白仙兒傍身,白京墨怎么會被鎮長打?除非……白仙兒躺進陰沉木棺閉關了?”
黎青纓附和道:“**不離十。”
白仙兒閉關,那我們暫時就安全了。
黎青纓立刻出門去繼續打探白仙兒的消息,而我抽空去了一趟縣城,買了些價值不菲的禮品,準備送給竇知樂做謝禮。
這次他的煙油幫了大忙。
經過一家寵物店門口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去,一通詢問下來,我買了一大堆貓貓用品。
貓窩、貓爬架、貓條罐頭等等。
一回到當鋪,我就拎著這些東西去了正屋。
玄貓還窩在黑棺上,那姿勢好像從來沒有動過一下似的。
我輕手輕腳地將貓爬架安裝好,貓窩擺好,又開了貓條、貓罐頭……
可是貓條送到玄貓嘴邊,它聞都不帶聞的,根本不感興趣。
我不氣餒,小心翼翼地哄著,沒想到小家伙最后不耐煩了,氣呼呼地沖我哈氣。
這是真不喜歡了。
我很擔心它,既然不吃這些東西,我要怎樣才能幫助它盡快恢復過來?
仔細想了想,我恍然大悟。
玄貓不是一般的貓兒,它可是渡厄貓檀,是受人供奉的貓菩薩!
所以,它應該更喜歡香火供奉吧?
直到這一刻我才猛然意識到,它為什么總是喜歡窩在柳珺焰的黑棺上,它這是在蹭柳珺焰的供奉呢!
這小家伙,心眼兒還不少。
下午,我親手給玄貓做了一個牌位,供奉在了正堂的供桌上,給它也擺了香爐,供了黃香。
黃香剛插進香爐里,玄貓就一躍而起,跳上了供桌,湊近香爐不停地吞吐著,顯然很受用。
三根黃香很快燒到了底,玄貓又回到黑棺上躺著了。
只是這次不是蜷縮著的,而是伸展四肢,恢復了之前那副懶洋洋的狀態。
自此,五福鎮當鋪里又多了一位供奉,渡厄貓檀!
·
再見到白京墨,是在茶館。
金無涯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黎青纓被毒刺刺傷的事情,特地送了一點藥和補品過來,黎青纓請他喝茶。
我們去包間的時候,白京墨剛好從隔壁包間出來,正好碰上。
他臉色很差,眼睛下方有很深的青痕,臉頰上的貓抓印也還在。
他比之前瘦了很多,看起來很單薄。
看到我的時候,他竟笑著沖我點了點頭,似乎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
可我總覺得他此刻的笑容有些陰森,充滿著算計。
黎青纓推開包間門,我們仨立刻進了包間。
等白京墨走后,我當即出去,站在隔壁包間門口,從門縫往里看了看。
里面沒有人。
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桌面上,面對面放著兩杯清茶。
白京墨剛才的確是在這兒見了什么人。
會是誰呢?
我又去了前臺,拉著老板娘聊了聊。
“是個臉生的男人。”老板娘壓低聲音說道,“穿一身藍布衣,袖口蓋住手面,走動間,我看到他兩只手好像都是六指兒,背上背著一把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