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商會總部,議事堂。
巨大的紫檀木長案橫貫廳堂,其上鋪陳著一張描繪大琰國南北商路脈絡的精細輿圖,山川河流、關隘城池,纖毫畢現。
沉重的楠木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只余下炭盆中銀霜炭偶爾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空氣凝肅如冰封的湖面,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十幾位商會核心成員——皆是歷經商海沉浮、目光精明的管事、賬房、掌柜,分坐長案兩側。
她們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牽引,聚焦在主位旁那道挺拔的杏色身影上——長公主南宮玥。
她今日未著繁復宮裝,一襲利落的杏色窄袖胡服,以銀線暗繡云紋,完美勾勒出她肩背筆挺、腰肢纖細的英姿。
腰間束著鑲有墨玉螭首的玄色革帶,更添幾分颯爽利落。
烏黑長發罕見地高束成馬尾,僅以一枚赤金鳳凰銜珠簪固定,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線條優美、如天鵝般優雅的脖頸。
那張曾經被陰霾與怯懦籠罩的容顏,如今如同拂去塵埃的明珠,明艷照人,光華灼灼。
尤其是一雙眸子,褪去了迷茫,淬煉出鷹隼般的銳利與洞察,此刻正如同最精準的刻刀,一寸寸掃過輿圖上的山河關隘。
“……綜上,”
南宮玥清越的聲音在寂靜的議事堂中響起,帶著金石般的穿透力。她的指尖重重落在輿圖西北角一處險峻關隘的標記上,發出輕微的叩擊聲,“打通玉門關,開辟直通西域的鳳鳴絲路,是我鳳鳴九商會未來三年發展的核心命脈!”
她環視眾人,目光如炬,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此路若成,江南的云錦絲綢、景德白瓷,北地的百年老參、上等皮貨,將源源不斷輸往西域三十六國!
換回的,將是大宛的汗血寶馬、于闐的溫潤美玉、波斯的馥郁香料!商路一通,利潤何止翻倍?它將奠定我鳳鳴九商會百年基業,成為貫通東西的黃金血脈!”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議事堂內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和低低的、充滿憂慮的議論。
玉門關外,千里黃沙,商路艱險遠超想象。悍匪馬幫如跗骨之蛆,兇悍的北戎部落更是視商隊為肥羊,動輒殺人越貨。
此路非無人想過,然投入之巨、風險之高,足以令九成九的商人望而卻步,稍有不慎,便是傾家蕩產、尸骨無存!
幾位老成持重的管事交換著眼神,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就在這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時刻,議事堂沉重的雕花木門被無聲推開一道縫隙。
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如同玉磬乍響于冰湖之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打破了滿室凝肅:
“殿下雄心,氣吞山河,沈某…嘆服。”
眾人驚愕循聲望去。
只見一人身著月白云錦長袍,外罩一件玄色繡銀線暗竹紋的廣袖氅衣,長身玉立,緩步而入。
他步履從容,仿佛踏著無形的韻律,氅衣下擺隨著步伐劃出優雅的弧度。
墨色長發僅以一根通體剔透、毫無雜質的墨玉簪松松半束,幾縷不羈的碎發垂落額角,非但不顯凌亂,反襯得那張本就俊美得近乎妖異的容顏愈發風流蘊藉,卓爾不群。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微微上挑的琥珀色眼眸。
眸光流轉間,溫潤如玉的表象下,是洞悉世情的銳利狡黠與深不可測的幽邃,如同深山中修煉千年、早已看透紅塵的靈狐,惑人于無形,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來人,正是與江南財神東方臨淵齊名、掌控大琰北境商貿命脈、近年來風頭正勁、隱隱有后來居上之勢的皇商巨擘——人稱“北狐”的沈霄云!
沈霄云無視了滿堂或震驚、或探究、或忌憚的目光,徑直走到巨大的紫檀木長案旁,對著主位上的南宮玥微微躬身,姿態優雅從容,無可挑剔:
“沈某不請自來,唐突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他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精準地捕捉到南宮玥的視線,如同鎖定獵物的狐,唇邊漾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實在是聽聞殿下欲開鑿‘鳳鳴絲路’之壯舉,心潮澎湃,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與…關切,特來討教一二。”
南宮玥心中警鈴大作!這只嗅覺敏銳、心機深沉的黑狐貍,果然聞著腥味兒就來了!
自棲凰山溫泉別苑那場驚心動魄的“驗貨”交鋒后,沈霄云出現在她視線范圍內的頻率便陡然升高。
商會年終盤點的宴席、悅己閣珍品拍賣的雅座、甚至她為商會工坊挑選西域香料樣本的庫房外,總能“偶遇”他帶著那副洞悉一切、饒有興味的笑容。
他像一張無形卻極具壓迫感的大網,不動聲色地籠罩過來,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沈老板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地靈通。”
南宮玥面上波瀾不驚,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屬于長公主的疏離而威儀的弧度,聲音清冷,
“討教不敢當。沈老板縱橫商海十數載,翻云覆雨,經驗老道,若有真知灼見,本宮…洗耳恭聽。”
她刻意加重了“真知灼見”四字。
“殿下過譽,沈某愧不敢當。”
沈霄云輕笑,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南宮玥點在玉門關關隘上的指尖。那手指白皙纖長,指甲圓潤透著健康的粉色,在深色輿圖的映襯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他話鋒倏然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如同長輩關愛晚輩般的憂心與惋惜:
“只是,殿下欲取玉門關這條明路,志向之高遠,勇氣之卓絕,沈某深感欽佩。然而…”
他微微搖頭,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種近乎悲憫的惋惜,
“恕沈某直言,殿下此舉,倒像一只羽翼初豐、便迫不及待沖向最險峻風暴漩渦的小鳳凰。
勇氣固然令人動容,卻恐…折了這身好不容易淬煉出的華美翎羽,徒留遺憾。”
他聲音溫和,措辭也算委婉得體,然而那小鳳凰的稱呼,那隱含的、將她視作經驗不足、沖動冒進的雛鳥的輕視之意,如同淬了毒的細針,精準無比地刺在南宮玥最敏感、最引以為傲的自尊心之上!
她浴火重生,執掌偌大商會,最恨便是旁人將她視作需要庇護、不堪重任的弱者!
尤其這話,出自這個讓她戒備叢生、卻又忍不住想與之較量高下的狡猾狐貍之口!
議事堂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空氣仿佛凝固,沉重的壓力讓幾位管事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長公主身上陡然升騰起的、幾乎化為實質的凜冽寒意!
她周身的氣場驟然變得冰冷而銳利,如同出鞘的絕世名劍。
南宮玥眸色瞬間沉凝如寒潭,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裹挾著滔天的怒意,直直刺向沈霄云!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沒有立刻厲聲駁斥。她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點在輿圖上的手。那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就在沈霄云唇邊那抹得逞的笑意尚未完全展開,以為她將要出言反擊時——
變故陡生!
只見南宮玥身體驟然前傾,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隔著寬大的紫檀木長案,那只剛剛收回的、白皙纖秀的右手,快如閃電般探出!
五指如鉤,精準無比地一把扣住了沈霄云隨意搭在輿圖邊緣、修長骨節分明、正欲執筆指點江山的手腕!
溫熱的、帶著常年撥打算盤磨礪出的薄繭的指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緊緊箍住了男人微涼的、脈搏沉穩跳動的腕骨!
肌膚相觸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帶著酥麻感的奇異電流,仿佛同時竄過兩人的身體!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沈霄云唇邊那抹掌控一切的溫潤笑意猛地僵住!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饒是他城府深如寒潭,智計百出,也萬萬沒料到這位長公主殿下,竟敢在如此莊重的議事場合、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大膽、直接、甚至堪稱驚世駭俗的肢體接觸!
那指尖傳來的力道、溫度,以及那層薄繭帶來的粗糲觸感,透過細膩的云錦衣料,無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腕骨之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的掌控意味!
南宮玥緊緊扣著他的手腕,如同鐵鉗,不容他掙脫分毫。她抬起眼,迎上沈霄云那瞬間錯愕、隨即被翻涌的驚濤駭浪般濃烈興味所取代的眼眸。
紅唇輕啟,吐出的字句卻帶著冰棱碰撞般的清脆與鋒銳,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挑釁的戲謔:
“沈老板的‘高見’,本宮…聽、清、楚、了。”
她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在丈量他腕骨的硬度,感受著那沉穩脈搏在她指下驟然加速的跳動。
目光卻如同最挑剔的鑒賞家,從他的手腕緩緩上移,掠過他線條優美的小臂,最終落在他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俊美臉龐上。
唇角勾起一抹冷艷至極、足以令冰雪失色的弧度,聲音清晰無比地響徹落針可聞的議事堂:
“不過么…”
她刻意頓了頓,指尖在他光滑微涼的腕骨皮膚上,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狎昵的玩味,輕輕摩挲了一下。
那觸感,如同羽毛刮過心尖,又似電流竄過脊髓。
“沈老板這雙解說的手…”
她微微歪頭,眼神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品評,如同在評價一件稀世古玩,
“倒真是…比本宮算盤上那幾顆盤了十年的、最油潤的紫檀木珠子…還要滑膩上三分。”
“轟——!”
議事堂內,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無聲的驚雷!瞬間炸得所有人魂飛魄散!
所有管事、賬房、掌柜,全都瞠目結舌,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石化當場!她們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素來威儀深重、行事果決的長公主殿下…竟然…竟然在商會核心議事的莊嚴場合,當眾…當眾調戲了北狐沈霄云?!還…還評價他的手…滑膩?!
這簡直是顛覆認知!驚世駭俗!
沈霄云手腕被牢牢扣住,感受著那帶著薄繭的指尖在他皮膚上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奇異觸感,再聽著那句石破天驚、帶著極致曖昧與羞辱意味的“滑膩”評價,饒是他定力如山,此刻也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血“嗡”地一下直沖頭頂!
耳根后那點冷玉般的皮膚,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開一片清晰可見的緋紅!
那雙慣于在商海翻云覆雨、洞悉人心如觀掌紋的狐貍眼,第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失焦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狼狽與慍怒!
這女人!她怎么敢?!她竟敢如此?!
南宮玥將他瞬間的失態與那抹罕見的緋紅盡收眼底,心中掠過一絲扳回一城的、近乎殘忍的快意。
她緩緩松開手,姿態優雅從容地收回,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舉動,不過是拂去了對方腕上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案上的輿圖,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清冷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玉門關之路,風險幾何,機遇幾許,本宮自有萬全考量。沈老板若今日前來,只為發表這番高見…”
她刻意停頓,目光掃過沈霄云尚未完全恢復如常的臉色,語氣帶著逐客的冷意,
“…那便請回吧。商會冗務纏身,恕不遠送。”
手腕上驟然消失的溫度、力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禁錮感,讓沈霄云心頭莫名地一空,隨即被一種更強烈的、被當眾挑釁和羞辱的怒意所取代!
他看著南宮玥那副云淡風輕、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捏死了一只礙眼飛蟲的表情,再感受到周圍那些驚駭、探究、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強烈挫敗、滔天惱怒、以及被徹底點燃的、更為熾熱瘋狂的征服欲,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熔巖,在他胸中轟然爆發!
那雙琥珀色的眸底,瞬間翻涌起幽暗深沉的風暴!
好!好得很!南宮玥!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怒焰,臉上那慣有的、如同精工面具般的溫潤笑意重新浮現,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迷人,只是那笑意絲毫未達眼底,反而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閃爍著危險至極的幽光。
“殿下誤會了。”
沈霄云的聲音依舊清越含笑,卻帶上了一種如同琴弦繃緊般的磁性,暗藏鋒芒,
“沈某方才所言,絕非質疑殿下西進之宏圖。只是覺得,殿下所選之明路,如同鳳凰直沖九霄,光芒萬丈,卻也最易引來群狼環伺,成為眾矢之的,徒增無謂損耗,甚至…折損來之不易的華羽。”
他向前一步,無視了南宮玥周身散發的、幾乎能將人凍結的冷意,修長如玉的手指不再指向玉門關,而是穩穩地落在輿圖西北方向,一片被標注為死亡之海、充斥著戈壁與流動沙丘的廣袤區域,輕輕一點。
“殿下可知,”
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再次鎖住南宮玥,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神秘感與蠱惑力,
“在這片世人眼中絕無生機的死亡之海腹地,隱藏著一條早已被黃沙掩埋、唯有最古老商隊口耳相傳的沙海秘徑?”
此言一出,不僅南宮玥眼神驟然一凝,連議事堂內那些經驗最為豐富、見多識廣的老管事都瞬間豎起了耳朵,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光芒!
這條傳說中的沙海秘徑,只存在于那些亡命天涯的沙匪和瀕死老駝商的囈語之中!無數人尋找過,皆葬身黃沙!它是否真實存在都成謎!
沈霄云如何得知?他又為何在此刻拋出這足以顛覆西域商路格局的驚天秘聞?!
沈霄云微微一笑,如同誘人踏入深淵的惡魔,優雅從容地從寬大的云錦袖中,取出一卷薄如蟬翼、卻異常堅韌、泛著淡淡象牙光澤的絲綢。
他動作輕柔地將絲綢鋪展在巨大的紫檀木輿圖之上,覆蓋了那片死亡之海。
絲綢之上,用極其精細的銀粉混合著特殊墨汁,勾勒出一條蜿蜒曲折、如同鬼斧神工般穿行于巨大沙丘與嶙峋戈壁之間的隱秘路線!
沿途精準地標記著數個微小的、形如彎月的綠洲符號,以及一個醒目的、用朱砂勾勒的終點——樓蘭古城!
“此圖,名為《月牙引》。”
沈霄云指尖輕點著絲綢上那條鬼魅般的秘徑,聲音低沉而充滿致命的誘惑,如同海妖的歌聲,
“乃沈某耗費十年光陰,以重金鋪路,以人命填壑,九死一生,方探明繪制而成。
此路雖需穿越三百里流沙,九死一生,然沿途有暗泉綠洲指引,可完美避開北戎大部騎兵與最兇悍的馬匪盤踞之地,直插西域腹心,樓蘭、龜茲、精絕…諸國財富,近在咫尺!”
他微微前傾,琥珀色的眸子緊盯著南宮玥眼中難以掩飾的震動,聲音如同淬了蜜的毒藥:
“此路,沈某愿與殿下共享。傾沈氏之力,助殿下開辟真正的‘鳳鳴絲路’,繞開明路兇險,直取西域心臟!屆時,利潤幾何?十倍?二十倍?猶未可知!”
巨大的利益,如同最狂暴的海嘯,瞬間沖垮了在場許多人的理智堤防!看向那絲綢輿圖的眼神,充滿了**裸的貪婪與狂熱!
仿佛看到了金山銀海在向自己招手!
南宮玥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這條秘徑的價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能掌握,鳳鳴九商會將一躍成為掌控西域貿易命脈的無冕之王!
足以與沈氏、東方氏鼎足而立!甚至…凌駕其上!
但!天上豈會掉下如此大的餡餅?尤其這餡餅,是從這只心機深沉、狡詐如狐的沈霄云嘴里吐出來的!這背后,必然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陷阱!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表面的冷靜,目光銳利如淬火的刀鋒,直刺沈霄云眼底深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條件?”
兩個字,冰冷如鐵。
沈霄云唇角的笑意瞬間加深,帶著一種獵物終于踏入精心編織羅網的極致愉悅。
他再次向前一步,距離南宮玥僅一步之遙!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混合著淡淡墨香與雄性荷爾蒙的氣息,如同無形的網,再次將她籠罩。
他微微俯身,灼熱的氣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松香,拂過她敏感的耳廓,用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低沉到近乎耳語的嗓音,如同情人間最私密的呢喃,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吐出,充滿了露骨的占有欲與令人心顫的撩撥:
“條件么…很簡單。”
他琥珀色的眸底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幽暗火焰,如同鎖定畢生所求的狐,
“沈某愿獻上此圖,并傾盡沈氏之力,為殿下掃平前路。只求殿下…應允沈某一個,小小的請求。”
他刻意停頓,灼熱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南宮玥因他靠近而微微繃緊的優美下頜線條,以及那雙強作鎮定、卻掩不住一絲漣漪的深邃黑眸。
“什么請求?”
南宮玥的聲音帶著一絲被逼到懸崖邊緣的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
沈霄云笑了,笑容妖異惑人,如同月下盛開的罌粟。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并未指向輿圖,而是虛虛地、帶著無限遐想與暗示地,輕輕點向南宮玥的心口位置,指尖距離衣料尚有寸許,并未真正觸碰。那動作充滿了危險的挑逗意味。
“沈某所求…”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纏綿悱惻的曖昧與不容置疑的執著,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不過是想在殿下每次興致所至,欲行‘驗貨’之舉時,”
他刻意加重了“驗貨”二字,瞬間將兩人的記憶拉回棲凰山溫泉亭那場驚心動魄的交鋒,
“能允許沈某…侍立一旁,好、好、觀、摩、學、習。”
“轟——!”
南宮玥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雙頰不受控制地飛起紅霞!這該死的、狡猾的、無恥的狐貍!
他竟敢!竟敢用如此下流曖昧的條件,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聲音極低,但那姿態、那眼神太過露骨)來要挾她!
“驗貨”?
“觀摩學習”?
他到底想觀摩什么?!學習什么?!
羞憤、惱怒、被當眾調戲的難堪,如同巖漿般在她胸中翻涌沸騰!但同時,那條秘徑所代表的滔天利益與無上權柄,如同魔鬼最甜美的低語,在她心底瘋狂地叫囂、拉扯!
議事堂內死寂一片。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雖然聽不清沈霄云具體說了什么,但那極度曖昧的姿態、長公主瞬間漲紅如霞的臉頰、以及眼中噴薄欲出的怒火與羞憤,都如同無聲的驚雷,昭示著剛才那番“私語”的內容,絕非什么正經的商業條款!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張力。
沈霄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欣賞著她眼中劇烈翻騰的情緒風暴,如同在欣賞一件即將被自己徹底征服、納入掌中的稀世珍寶。
他在賭,賭這只浴火重生的鳳凰,骨子里燃燒著不輸于他的野心與敢于豪賭天命的魄力!賭她對這條秘徑的渴望,足以壓下此刻的羞怒!
時間,仿佛在兩人膠著的對視中被無限拉長、凝固。
就在所有人以為長公主會因羞怒而拂袖離去,或厲聲呵斥將這登徒子轟出去時——
南宮玥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封萬年的雪原之上,驟然盛開的血色紅蓮!帶著一種決絕的艷麗、毀滅一切的瘋狂與令人心悸的妖異魅力!
她猛地抬手!
不是指向沈霄云,而是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一掌拍在鋪著《月牙引》絲綢輿圖的紫檀木長案之上!
“啪——!!!”
一聲震耳欲聾的脆響!力道之大,震得案上茶盞跳起,墨汁四濺!連沉重的輿圖都隨之震顫!
“沈!霄!云!”
南宮玥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裹挾著淬了萬年寒冰的怒意與滔天威壓,響徹整個議事堂!她直呼其名,帶著長公主不容褻瀆的威嚴!
她一把抓起案上那張價值連城的絲綢輿圖,緊緊攥在手心!纖細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泛白,仿佛要將這承載著無限誘惑與危險的絹帛捏碎!
她死死地盯著沈霄云那雙帶著一絲得逞笑意的狐貍眼,一字一句,如同從燃燒的齒縫中迸出,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這條暗道!本宮…要!定!了!”
沈霄云眼中笑意更濃,琥珀色的光芒幾乎要溢出來。
然而,南宮玥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唇角的弧度瞬間凝固,如同冰封!
“你的條件…”
南宮玥攥著輿圖,如同握著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猛地向前一步!瞬間拉近的距離,幾乎讓她高挺的鼻尖撞上沈霄云的下頜!
她被迫微微仰頭,那雙燃燒著地獄烈焰的黑眸,死死地鎖住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的琥珀色瞳孔!
紅唇勾起一抹冰冷而妖異到極致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如淬毒的冰錐,清晰地、狠狠地鑿入他耳中:
“…本宮!允!了!”
沈霄云心頭猛地一跳!狂喜如同巖漿般即將噴涌而出——
“但是——!!!”
南宮玥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女王下達最終的審判與警告,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響徹整個議事堂,讓每一個角落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霄云!給本宮豎起耳朵聽真了——!!!”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那只纖細卻蘊含著雷霆之力的手,帶著撕碎一切的決絕氣勢,指尖狠狠點向沈霄云的鼻尖!
距離近得,那冰涼的指甲幾乎要戳破他高挺鼻梁上的皮膚!
那雙燃燒著焚天之焰的眸子,如同最鋒利的匕首,帶著森然殺意,剜進他眼底最深處:
“收起你那套鬼蜮伎倆!給本宮拿出你壓箱底的真本事來!”
“這條暗道,本宮要它暢通無阻!如臂使指!”
“利潤,本宮要它如同天河倒灌!滾滾而來!”
“若有一絲差池…”
南宮玥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九幽地獄吹出的寒風,瞬間冰封了整個空間,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本宮就親手…”
她頓了頓,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冰棱,掃過沈霄云瞬間僵住、再也維持不住笑意的臉,紅唇輕啟,吐出最后一句足以讓鬼神驚懼的石破天驚之語:
“…扒!了!你!這!身!礙!眼!的!狐!貍!皮!”
“再把你那條招搖過市的狐貍尾巴…”
她目光下移,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血腥的畫面,
“…剁!下!來!泡!成!一!壇!上!好!的!‘狐!尾!酒’!”
話音落,她攥緊手中那卷價值連城也危險萬分的絲綢輿圖,猛地轉身!
杏色的窄袖胡服衣袂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如刀鋒般的弧線,如同浴火鳳凰展開的、燃燒著怒焰的羽翼!
她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著議事堂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空氣中,發出沉重的回響!
只留下議事堂內一片死寂,如同墳場!
以及,站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從最初的錯愕、到被威脅的慍怒、再到一種被徹底點燃的、近乎狂熱的興奮!
而他耳根后那片尚未褪去的緋紅,此刻如同燎原之火,悄然蔓延至脖頸!
沈霄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尖,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她指尖點過的、帶著灼人怒意與冰寒殺氣的觸感。
再回味著她那句“扒皮”、“剁尾巴泡酒”的驚世威脅…
沈霄云非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起初壓抑,隨即越來越大,充滿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極致興奮和一種被徹底挑起、欲罷不能的、危險的征服欲!
那笑聲在死寂的議事堂內回蕩,顯得格外詭異而懾人。
“泡酒?”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發干的薄唇,琥珀色的眸子里閃爍著幽暗而興奮至極的光芒,如同盯上了畢生所求的獵物,望著南宮玥消失的方向,低聲自語,那聲音低沉沙啞,纏綿如最親密的情話,卻又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偏執:
“我的殿下…您這‘驗貨’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讓沈某…心、癢、難、耐、了。”
“這場游戲…沈某,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