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坐在地上喘息著,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絲微弱的清醒。
他緩緩攤開的那兩本泛黃脆弱的書冊上。《太極鎖魂圖》和《五雷誅邪訣》。
粗糙的紙張,簡陋的圖案,晦澀的口訣…此刻在他眼中,卻比任何金銀財寶都更加珍貴!
這是爺爺留給他的救命稻草。是他對抗那惡鬼的唯一依仗!
“必須掌握更多,必須變得更強,那女鬼只是暫時退卻,她的怨毒和貪婪絕不會消失,下一次的反撲,必定更加兇狠致命。”
想到這里,他顫抖著反復觀摩研究《五雷誅邪訣》,他需要仔細研究那雷符的畫法,需要理解那些拗口咒語的含義。他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全憑本能和運氣去賭命!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慘淡如水的月光,手指顫抖地翻動著脆弱的書頁。
指尖劃過粗糙的紙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他的目光貪婪地掃過第一頁那個復雜玄奧的雷符,試圖將每一道轉折、每一個節點都烙印進腦海,又艱難地辨認著下方那段如同金石摩擦般的晦澀咒文。
“吽…煞…敕…雷霆…誅邪…”他嘶啞地、無聲地默念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灼燒干裂的喉嚨。
太艱澀了,完全不得要領。就像讓一個文盲去解高等數學!
上次耳畔傳來的法咒,凌昊根本沒記住。
挫敗感再次襲來。他煩躁地翻過第一頁,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書頁太脆,翻動時邊緣卷起,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就在他翻到第二頁的瞬間,指尖似乎觸碰到了書頁夾層里一點不同尋常的、硬硬的凸起!
凌昊的動作猛地一滯,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將第二頁書紙微微掀起一角。
借著昏暗的光線,他看到在第二頁與第三頁書紙的粘合夾縫深處,似乎藏著什么東西,不是紙張,摸起來更像是某種薄而堅韌的皮。
“爺爺在書里藏了東西!”
這個發現讓凌昊瞬間忘記了疲憊和疼痛!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摳開那早已失去粘性的、脆弱的漿糊痕跡。
“刺啦!”一聲細微的撕裂聲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一張比書頁略小、顏色更加深暗、觸感異常柔韌滑膩的皮,被凌昊顫抖的手指,從那隱秘的夾層里,緩緩地抽了出來。
那不是普通的紙,入手冰涼,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無盡歲月的陳舊氣息,又隱隱透著一絲令人極度不安的陰冷。
皮質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卷曲,呈現出一種深褐色,像是被血浸泡后又干涸了無數次。
凌昊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皮質的東西完全展開,湊到月光下。
上面沒有復雜的符箓,也沒有拗口的咒語,只有幾行字。
是用一種極其濃稠、暗沉到近乎發黑、仿佛凝固了千年的血液寫就的蠅頭小字,字跡扭曲詭異,透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深入骨髓的邪異和不祥。
凌昊強忍著心頭那股強烈的不適感,瞇起眼睛,艱難地辨認著那些扭曲如蛇蟲的字跡:
立契者:凌守正(印)
承契者:紅煞(押)
契約:以純陽之軀為引,飼陰煞之靈。九陰交匯,血祀功成,彼時彼刻,身魂盡付,助汝超脫輪回,成就鬼仙大道。幽冥為證,契成無悔,祭品烙印。
最后四個字“祭品烙印”的下方,赫然印著一個清晰無比的、暗紅色的印記。那印記的形狀、紋路凌昊再熟悉不過,正是他左手傷口深處,青銅小印的印痕!
凌昊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自己左手腕那猙獰的傷口,仿佛能透過紗布和血肉,看到那枚冰冷的小印!
“爺爺凌守正!紅煞指的是那個紅衣女鬼,契約,祭品,鬼仙大道!”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疑團,在這一刻被這張散發著邪異氣息的古老皮卷。
這張所謂的“鬼契”,瞬間串聯起來,轟然炸開!真相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僥幸和幻想!
“這不是意外,不是我倒霉撞鬼,這是一場跨越了時間,由爺爺親手簽下的血腥交易,由爺爺開始,就和這女鬼立下契約,可爺爺為啥要跟女鬼簽這種契約?”一時之間,凌昊百思不得其解。
那個沉默寡言、喜歡打拳的爺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他還是個懵懂孩童的時候,就將他未來的生命和靈魂,如同貨物般,抵押給了那個名為“紅煞”的恐怖厲鬼。
換取的是什么,契約上沒有寫。
但結果已經注定,他凌昊,生來就是作為“純陽爐鼎”,被喂養給那惡鬼,助她掙脫輪回,成就鬼仙。
巨大的荒謬感、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絕望,如同狂暴的海嘯,瞬間將凌昊徹底淹沒。
他死死攥著那張冰冷滑膩的“鬼契”,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指甲深深陷進那堅韌的皮質里。
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那幾乎要將靈魂撕裂的憤怒和悲愴。
“為…為什么…”他喉嚨里發出如同野獸受傷般的、嘶啞的低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濃烈的血腥氣。
“爺爺…你…你好狠…” 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著臉上的冷汗和血污,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原來,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就是一個精心飼養祭品的過程。原來他所有的掙扎和痛苦,在契約簽訂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寫好了結局。
就在這時,“篤、篤、篤。”
那如同索命魔咒般的、輕柔優雅的敲門聲,再次不急不緩地響起在嶄新的防盜門外。
凌昊渾身劇震,所有的悲憤在瞬間被巨大的危機感點燃,轉化為一種近乎實質的、擇人而噬的兇戾!
門外,秦羽墨那溫婉依舊、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冰冷戲謔的聲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穿透門板,清晰地鉆進凌昊的耳中:
“凌昊,看來,你已經找到‘它’了!” 她的聲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掌控一切的愉悅,和一絲毫不掩飾的、貪婪的期待。
“那契約…就是你爺爺,留給你最后的‘禮物’啊,哈哈哈…”
門外羽墨的笑聲近乎癲狂,令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