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妲的手冰冷如鐵,死死鉗住凌昊纏繞著雷霆余韻的手臂。
她的指甲深陷進他的皮肉里,帶著一種瀕死般的絕望力量,拼命將他向后拖拽。
赤足踩在凝結白霜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個刺目的濕痕,她卻渾然不覺疼痛,眼中只剩下前方那扇散發著地獄氣息的銹蝕鐵門和要將兒子拉離絕境的瘋狂執念。
“走!跟我走!!!”她的聲音撕裂了夜的死寂。
凌昊的身體被她拽得一個踉蹌。
腕骨深處,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在母親同樣強大的護子妖力壓制下,如同被強行按回籠中的猛獸,不甘地咆哮著。
金色的雷光卻只能不甘地斂入皮膚之下,留下滾燙的烙印和撕裂般的劇痛。
他被迫退了一步,兩步……
目光卻死死釘在那扇虛掩的鐵門上。
門縫里翻涌的黑暗怨氣,如同無數雙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無聲地哀嚎著。
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牢牢鎖定了蘇妲!
那感覺,就像饑餓的毒蛇發現了更誘人的獵物!
“娘!那東西在看你!它……”凌昊猛地轉頭,對著蘇妲驚駭欲絕的臉低吼,試圖提醒她這致命的威脅!
“安靜點!”蘇妲厲聲打斷,聲音尖利得變了調,眼中是徹底崩潰的淚水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別問!什么都別問!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凌昊甩向自己身后,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擋在了他和那散發著不祥的舊樓之間!
這個動作,讓她完全暴露在那股邪惡意志的貪婪鎖定之下!
“呃!”蘇妲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她周身那溫婉的偽裝瞬間破碎,一絲屬**年大妖的、帶著粉金色澤的護體妖光應激般亮起,卻又在接觸到那股陰冷意志的瞬間劇烈波動。
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她的嘴角,一絲刺目的猩紅緩緩溢出!
那深埋地下的邪物,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惡意和渴望!
“娘!”凌昊目眥欲裂,看著蘇妲嘴角溢出的鮮血和那搖搖欲墜、勉力支撐的妖光,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
所有的疑問,所有的憤怒,瞬間被這刺目的猩紅和母親瀕危的慘狀沖垮!他反手一把扶住蘇妲幾乎軟倒的身體。
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再次抬起,手腕處沉寂的雷霆符紋瞬間爆發出刺目的金紅光芒!
“別!!”蘇妲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按住他即將爆發雷霆的手臂,聲音虛弱卻帶著斬釘截鐵的絕望,“走,帶娘走,別動手,你不是它的對手……”
她眼中的恐懼,深入骨髓,帶著一種凌昊從未見過的、對那地底存在刻骨銘心的忌憚。
凌昊的手臂僵在半空,雷光在金紅之間劇烈閃爍、掙扎。
他看著母親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看著她眼中那近乎哀求的絕望,再看向那棟如同蘇醒巨獸般散發著更加恐怖氣息的舊樓。
那無數怨靈絕望的哀嚎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壓制,變成了更加沉悶、更加令人窒息的嗚咽。
他不再猶豫,猛地彎腰,將虛弱顫抖的蘇妲打橫抱起!蘇妲的身體輕得驚人,冰冷得嚇人,嘴角的鮮血染紅了他深色的運動服前襟。
“抱緊!”凌昊低喝一聲,腳下發力!灌頂后強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抱著蘇妲,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梧桐樹街外燈火通明的街道方向疾沖而去!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都發出沉悶的響聲,濺起細碎的冰晶。
身后,那棟舊樓如同被激怒的深淵巨口,噴涌出的黑暗怨氣如同實質的觸手,瘋狂地追襲而來!
凌昊將速度提升到極致!風在耳邊呼嘯,兩側的梧桐樹影飛速倒退。
他懷中的蘇妲,身體冰冷,氣息微弱,但雙手卻死死抓著他的衣襟,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就在那股邪惡的意志即將再次沖擊而至的瞬間!
“嗡——!”
凌昊左手腕,那沉寂了許久的傷口深處,那枚邪惡的青銅小印,毫無征兆地猛地一跳!
一股冰冷、貪婪、與后方追襲而來的邪惡意志同源,卻又帶著微妙不同的吸力轟然爆發!
這股吸力并非針對凌昊自身,而是如同一個驟然出現的、更加“美味”的誘餌,或者一個同類的“召喚”,瞬間干擾了后方那鎖定蘇妲的邪惡意志!
后方洶涌追襲的黑暗怨氣猛地一滯!
那股陰冷貪婪的意志似乎出現了極其短暫的混亂和遲疑,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同類”氣息所吸引,注意力被瞬間分散!
就是這千分之一秒的間隙!
凌昊抱著蘇妲,如同掙脫了蛛網的飛蛾,猛地沖出了梧桐樹街濃重的樹影覆蓋范圍,一頭扎進了外面主街道昏黃但充滿人間煙火氣的路燈光芒之下!
仿佛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粘稠的屏障。
身后那股如影隨形、冰冷刺骨的邪惡鎖定感,在接觸到主街路燈光芒范圍的瞬間,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猛地縮了回去!
那些翻涌的黑暗怨氣觸手不甘地在梧桐樹街的陰影邊緣扭曲、咆哮,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界限所阻擋,無法再向外延伸半分!
凌昊腳步不停,抱著蘇妲又沖出幾十米,直到徹底融入車流稀疏但燈光通明的主街,感受著周遭屬于正常城市的喧囂和尾氣味道,他才猛地停下腳步,大口喘息著。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懷中的蘇妲,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靠在他胸前,劇烈地咳嗽起來。
更多的鮮血從嘴角涌出,染紅了凌昊的衣襟,也染紅了她蒼白的下巴。
“娘!”凌昊心中大駭,急忙將她放下,半扶半抱地讓她靠在一家早已打烊的店鋪卷簾門上。
蘇妲的眼神渙散,身體冰冷得嚇人,那絲微弱的護體妖光早已熄滅,只剩下生命本源被邪惡意志侵蝕后的虛弱與衰敗。
“沒……沒事……”蘇妲艱難地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傷勢,嘴角的血沫不斷涌出。
她顫抖著抬起手,似乎想擦去嘴角的血跡,卻徒勞無力。
她的目光越過凌昊的肩膀,死死盯著梧桐樹街的方向,眼中殘留著刻骨的恐懼和一種……劫后余生的心悸。“回……回家……不能……在這里……”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凌昊看著母親慘白的臉和不斷涌出的鮮血,再看向遠處那片如同擇人而噬的黑暗梧桐樹街,牙關緊咬。
他不再多問,再次將蘇妲抱起,攔下一輛深夜還在攬客的出租車。
“師傅,愛情公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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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3602室,沉重的防盜門在身后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將外面那個冰冷詭異的世界徹底隔絕。
公寓里熟悉的、帶著淡淡食物殘留香氣的溫暖空氣包裹上來,卻絲毫無法驅散凌昊心中的寒意和懷中母親身體的冰冷。
客廳里一片黑暗寂靜。胡一菲他們的房間都關著門,顯然無人察覺這深夜的驚魂。
凌昊抱著氣息奄奄的蘇妲,徑直沖進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
蘇妲的身體軟軟地陷入柔軟的床墊,臉色在床頭燈昏暗的光線下,白得像紙,嘴角殘留的暗紅血跡觸目驚心。
她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
“娘!你怎么樣?”凌昊半跪在床邊,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他伸出手,指尖觸及蘇妲冰冷的手腕,下意識地就想將體內那溫養的雷符暖流渡過去。
“別……”蘇妲猛地睜開眼,眼中是極致的疲憊和一種更深的后怕,她反手死死抓住凌昊的手腕。
“別用你的力量,那東西對雷霆太敏感,會引來它……”
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力氣:“是娘大意了,沒想到它對你的血脈,反應會這么大,更沒想到,它……它竟然還記得我的氣息!”
她的眼中再次掠過深切的恐懼,仿佛想起了極其可怕的往事。
凌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反握住母親冰冷的手,感受到那微弱的脈搏和生命力的流逝,一股巨大的憤怒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看著母親虛弱痛苦的臉,看著她眼中那無法掩飾的、對那舊樓深處存在的恐懼,所有壓抑的疑問和怒火,再也無法遏制。
“那到底是什么?”凌昊的聲音壓得很低,“那舊樓地底下埋著什么?!為什么它的氣息跟吸我血的青銅印一模一樣?為什么它那么想要你?還有那些被它鎖住的怨靈?”
他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砸在寂靜的房間里。
蘇妲抓著他手腕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看著兒子赤紅的雙眼,看著他眼中那混合著擔憂、憤怒和對真相的強烈渴求,嘴唇劇烈地顫抖著。
她閉上眼,兩行清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混著嘴角的血跡,蜿蜒而下。
房間里只剩下蘇妲艱難的喘息聲。
許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一種終于無法逃避的疲憊。
她看著凌昊,仿佛透過他年輕的臉龐,看到了數百年前那個在昆侖寒淵中沉浮的嬰孩。
“是鎖龍樁……”蘇妲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洞悉宿命的悲涼,“那地底下埋著的,是半截鎖龍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