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蹲下身,仔細端詳那枚狼頭圖案,指尖在刀柄上方懸停片刻。
王彥章低聲道:"是沙陀人的標記。"
府中幕僚們亂作一團,有人高喊:"快關城門!"
朱溫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驚恐的臉。
"兇手出城了嗎?"他問得輕描淡寫。
一名侍衛統領顫抖著回答:"東門守衛說...看到黑影翻墻而去..."
朱溫突然笑了,笑聲在靈堂里顯得格外刺耳。
"李克用這是給我們送了份大禮。"
他轉身面對李璠的尸體,恭敬地行了一禮。
"請節帥放心,朱某必為您討回公道。"
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卻讓在場眾人不寒而栗。
黎明時分,汴州城戒嚴。
朱溫站在城樓上,看著街道上奔走的士兵和緊閉的商鋪。
王彥章匆匆趕來:"將軍,查清了,昨夜東門守衛是李節帥的心腹。"
"人呢?"
"死了,在自己家中上吊。"
朱溫瞇起眼睛,望向遠處的沙陀軍營方向。
"好一招借刀殺人。"
他轉身對親兵下令:"召集所有校尉以上軍官,節度使府議事。"
議事廳內,眾將爭論不休。
"當務之急是向朝廷報喪!"
"應先捉拿兇手!"
"沙陀人兵強馬壯,我們..."
朱溫輕咳一聲,爭論聲戛然而止。
"諸位,"他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李節帥遇害,汴州不可一日無主。"
一名老將拍案而起:"你一個降將,也敢..."
寒光一閃,老將的聲音戛然而止。
朱溫收回染血的佩劍,尸體轟然倒地。
"還有誰有異議?"
廳內死一般寂靜。
王彥章適時上前:"末將愿奉朱將軍為主!"
稀稀拉拉的附和聲漸漸連成一片。
正午時分,朱溫坐在了節度使的寶座上。
他第一道命令是:"全城搜捕沙陀細作。"
第二道命令:"備厚禮,向朝廷奏請襲位。"
第三道命令最耐人尋味:"打開糧倉,賑濟百姓。"
汴州城很快流傳開新節度使的仁政。
"聽說朱將軍親自給貧民送糧!"
"他嚴懲了克扣軍餉的貪官!"
"比李璠強多了!"
夜深人靜時,朱溫獨自在書房查看地圖。
王彥章悄聲進來:"將軍,都安排好了。"
"嗯。"
朱溫的手指在地圖上陳州的位置重重一點。
"李克用以為殺了李璠就能亂我軍心?"
他冷笑一聲,燭火在眼中跳動。
"我要讓他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
三日后,一隊輕騎帶著朱溫的親筆信奔赴長安。
信中極盡謙卑,自稱"草莽愚忠",懇請朝廷準許他"暫代"節度使一職。
與此同時,另一支秘密隊伍正向陳州進發。
他們帶著朱溫給黃巢的密信:"愿為內應。"
王彥章不解:"將軍真要幫黃巢?"
朱溫把玩著李璠留下的印信:"你說,黃巢現在最缺什么?"
"糧草?兵力?"
"是退路。"
朱溫將印信重重按在案上。
"我給他一條退路,他給我一個機會。"
秋雨連綿的夜晚,陳州城外出現一支神秘部隊。
他們打著黃巢軍的旗號,卻穿著唐軍的鎧甲。
守軍驚慌失措,急報李克用。
沙陀王正在帳中飲酒,聞言大笑:"朱溫小兒,也敢班門弄斧?"
他親率精兵出城迎戰,卻發現敵軍一觸即潰。
追出十里,突然伏兵四起。
真正的黃巢主力從側翼殺出,喊聲震天。
李克用這才驚覺中計,急令撤退。
但為時已晚,沙陀騎兵陷入泥濘的稻田,死傷慘重。
同一時刻,汴州城門大開。
朱溫親率精兵,打著"討逆"旗號直撲沙陀大營。
留守的沙陀將領倉促應戰,不到一個時辰就全軍覆沒。
捷報傳來時,朱溫正在擦拭李璠留下的寶劍。
"將軍神機妙算!"王彥章滿臉興奮。
朱溫卻皺起眉頭:"李克用跑了?"
"重傷突圍,被親兵救走了。"
劍鋒劃過燭光,映出朱溫陰晴不定的臉。
"傳令,全軍戒備。"
他望向北方,那是沙陀人老巢的方向。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十日后,長安使者抵達汴州。
使者宣讀圣旨時,朱溫跪得筆直,額頭幾乎貼地:"臣朱溫,叩謝天恩!"
朝廷不僅正式任命他為宣武軍節度使,還加封"同平章事"頭銜,位列宰相。
王彥章在身后小聲嘀咕:"這封賞也太重了..."
朱溫接過圣旨,嘴角微微上揚:"重?這是催命符。"
當夜,朱溫召集心腹密議。
"朝廷這是要我們與李克用死磕。"他展開地圖,手指劃過黃河。
參軍敬翔輕搖羽扇:"主公可借勢而為。"
"哦?"
"先取曹州,再圖兗州。"敬翔的扇尖點在地圖上,"如此,汴州才有縱深。"
朱溫盯著地圖看了半晌,突然拍案:"妙!"
三更時分,一隊騎兵悄悄出城,帶著朱溫的親筆信前往曹州。
信是寫給曹州刺史朱瑄的——他同族的堂兄。
王彥章不解:"朱瑄會歸順?"
"當然不會。"朱溫冷笑,"所以你要帶兵跟在信使后面。"
五日后,曹州城破。
朱瑄被五花大綁押到朱溫面前,破口大罵:"背祖忘宗的畜生!"
朱溫親手為他松綁:"堂兄言重了,兄弟聯手,何愁大業不成?"
當夜,朱瑄在驛館"暴斃"。
消息傳回汴州,朱溫痛哭流涕,下令厚葬。
同時,他派敬翔前往兗州,給節度使齊克讓送去一份厚禮——朱瑄的人頭。
齊克讓嚇得面如土色,當即表示愿與朱溫結盟。
轉眼秋去冬來,汴州城迎來第一場雪。
朱溫站在城頭,望著白茫茫的北方。
探馬來報:"李克用已傷愈,正調集大軍!"
王彥章握緊鐵槍:"末將請戰!"
朱溫卻搖頭:"不必著急。"
他轉身下城,來到新設的招賢館。
館中有個落第書生正在高談闊論:"...當今天下,唯有朱使君可稱雄主!"
朱溫站在門外靜靜聽完,突然推門而入:"先生高姓大名?"
書生慌忙行禮:"鄙姓李,名振,字興緒。"
三日后,李振成了節度使府的首席謀士。
他獻上的第一條計策就讓眾人震驚:"聯楊行密,制李克用!"
朱溫拍案叫絕,當即派密使南下揚州。
臘月二十三,小年。
朱溫正在府中設宴,忽聞李克用大軍南下。
滿座皆驚,唯有朱溫大笑:"來得正好!"
他放下酒杯,目光炯炯:"傳令,全軍撤出汴州!"
王彥章愕然:"棄城?"
"是請君入甕。"李振陰測測地補充。
除夕夜,沙陀軍趾高氣揚地開進空蕩蕩的汴州城。
李克用坐在節度使府的大堂上,暢飲繳獲的美酒。
突然,城外火光沖天!
"報——楊行密軍偷襲我軍后路!"
李克用摔杯而起:"中計了!"
當他倉皇出城時,發現朱溫的軍隊正嚴陣以待。
兩軍混戰至天明,沙陀軍大敗。
李克用單騎突圍,朱溫親自率鐵騎追擊三百里。
最終,李克用躍馬跳過結冰的黃河,才僥幸逃脫。
這一戰,朱溫名震天下。
開春后,長安傳來驚人消息——唐僖宗駕崩,其弟李曄即位。
新帝派使者賜朱溫"忠勇勤王"金匾。
朱溫對著金匾三跪九叩,轉身就對李振說:"該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