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進入京郊后,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疾馳了,京郊的官道上時不時就會有馬車走過,本就是不準許駕馬疾行的。
梁崇月并未著急回京,去了一處她在京郊的莊子上,先休整了一番,等到天黑之后,才帶著井隨泱去了京郊大營。
營帳內,秘密回京的大舅舅早已等候在了里面,見她過來,牛乳茶都備好了。
“末將參見太女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崇月快步上前將大舅舅扶起,二舅舅正巧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剛出爐的糕點。
“殿下這一路辛苦,用些糕點墊墊肚子吧。”
梁崇月聞言轉過頭去,瞧見二舅舅正對她笑的開懷,怔愣片刻,上手接過了二舅舅遞來的糕點:
“二舅舅不是在信上說要留守北境,不便回京嗎?”
軟糯香甜的糕點入口即化,味道甚是不錯,關中不喜這樣甜膩的糕點,她也許久沒吃過了。
“如今京城局勢變幻莫測,不回來總是不放心的,不過殿下放心,北境那里,已經全部安排好了,絕不會給殿下拖后腿。”
“兩位舅舅辦事,本宮總是最放心不過得,父皇身體愈發差了,想來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了。”
香甜軟糯的糕點吃完,梁崇月坐下抿了口牛乳茶,已經從大舅舅口中得知他們也才秘密回到京郊沒幾日,對于京城里的情況并不太了解。
“如今無數雙眼睛盯著侯府,父親就算是已經知曉我們回來,也不會派人送消息出來,京城里鬧著瘟疫,城門已經許久不開了了。”
這場瘟疫本是梁崇月原定用來打擊一下好弟弟們的,卻不曾想這群廢物不僅沒控制住瘟疫的蔓延,難得一次的團結,還讓原本不算嚴重的瘟疫擴散到這般田地。
當真是不怕聰明人壞,就怕蠢蛋太勤快。
“瘟疫之事,本宮有辦法,只是需要的時間有些漫長,父皇那里是等不到了的。”
說著,梁崇月從懷中拿出讓系統仿造的圣旨放在了兩位舅舅面前。
向華廷將其恭敬拿起一端,字跡確實是陛下的字跡,還有些凌亂,或許是病中所寫,但陛下若是愿意讓殿下回京,又怎么會一點消息都透不出來。
“這應當不是陛下親自所寫吧。”
雖然上面有陛下的私印,但怎么看都覺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二舅舅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問題,梁崇月沒有多說什么,只伸手指了指圣旨上蓋著的私印:
“父皇病重在床,有些記不得事了,有了這章,便是真的。”
左右這上面寫的東西也不涉及到什么兵權、皇位,無人會去質疑這份圣旨的真假。
向華焱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如今京城里亂作一團,百姓們每日都在家祈愿太女殿下早日歸京,這樣眾望所歸的事情,還有誰會質疑。
“那殿下準備何時現身?”
陛下病重,太醫院里的太醫們輪路值守在養心殿外,一步都不敢離開,連宮門都出不了,生怕再在外頭感染上了瘟疫,帶回宮中,便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自然是要等到父皇咽氣之時了。”
梁崇月并不想過早的出現在眾人眼前,和那群蠢貨唱大戲,浪費時間。
渣爹雖然現在不靠譜,但她也是渣爹昭告過天下的皇位唯一繼承人,只要她在,好弟弟們這輩子永遠都是弟弟。
向華焱同向華庭對視一眼,太女殿下的決定他們想來都是遵從的,殿下這樣安排,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京城四周已經被向家軍團團包圍,只要殿下一聲令下,便可入城,拿下亂臣賊子。”
梁崇月明白此處大舅舅說的亂臣賊子都是何人,不過如今京城里正是瘟疫大爆發的時候,向家軍的命也是命。
她雖是有辦法去解決掉這場瘟疫,但若是真的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死亡是必然的事情。
救命的藥都是有限的,少一個人染上瘟疫,事后也能少些事情。
“今夜過后,便可安排人換掉宮里巡邏的侍衛了,還有這幾家鬧得兇得,預備著做掉吧。”
這一年不在京城,渣爹將她的東西分給了不少人,梁崇月從袖口拿出來的冊子上面寫的正是這段時日內她那幾個鬧得最兇的弟弟們。
母家有些實力,從渣爹手上瓜分了不少她辛苦打下來的東西,一堆人捧著,漸漸便飄起來了。
放任他們拿著她手底下的人和權四處造勢這么久,也是時候該收回來了。
向華焱到了京郊后,便沒離開過京郊大營,但殿下名錄冊子上寫的者幾位皇子的所作所為他來時有所聽聞的。
“末將明白。”
向華焱將冊子折好收進了衣袖里,梁崇月在營帳里和兩位舅舅聊了許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梁崇月這才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下去。
這步棋她走得有些險,不過這都是渣爹逼出來的,日子好過了,渣爹就想將她踹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趁著天色還未完亮起,梁崇月回了給她準備好的營帳里休息。
京郊有兩位舅舅在,京城內有外祖父坐鎮,她這一路上懸著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了。
日夜兼程趕了一個半月的路,梁崇月剛躺下就睡著了,等到睡醒,腦袋里面板的提示音一直在叮叮作響。
梁崇月直接坐起身來,打開了面板,看完上面的內容后,梁崇月掐指算了算今日是什么日子,當真是趕巧了。
“宿主,渣爹要咽氣了,你可以收拾一下閃亮登場了。”
這一路上她都趕著回來,就怕趕不上渣爹咽氣,結果剛一回來,渣爹就要不行了。
梁崇月看了眼系統留言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不知道渣爹這會兒死了沒有。
正想著,系統的連線就彈出來了。
“宿主,那太醫令是有些醫術在身上的,渣爹都已經一只腳踩進閻王殿了,結果沒死成,讓太醫令給他救回來了。”
系統的聲音聽著不太高興的樣子,不過想來渣爹現在也是強弩之末,能救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無妨,活得久有活得久的好處。”
她昨日才安排下去的事情應該還沒有完全落實,如今渣爹還活著,還能給她多拖些時間出來。
梁崇月又看了一遍渣爹的身體數據,算了算時間,心中有數后,將面板關上,對著系統交代道:
“渣爹身體不行了,想來這些人也等不及了,你多留意最近進入關中之人,保護好云苓的安全。”
京城里的事情她都有把握,本就是一局殘棋,渣爹先落錯的子,自然是要被她全部吞掉的。
“宿主放心,我一定能保護好云苓姐姐的。”
聽到系統保證的聲音,梁崇月關掉了連線,起身收拾了一番后,井隨泱聽到動靜已經將早膳端了上來。
“殿下,陛下昨夜病重,險些沒扛過去。”
井隨泱的聲音不大,只夠兩人聽到,梁崇月聞言什么都沒說,默默夾起一塊肉送入了口中,緩緩咀嚼起來。
此時的養心殿內,齊德元急的焦頭爛額,恨不得能替陛下躺在床上被閻王索命,替陛下去死。
太醫令剛給陛下診完脈,就被齊德元一把抓住手臂:
“陛下如何了?”
太醫令昨夜一夜未眠,一直在不停檢查陛下的情況,手臂被人突然一抓,腳下不穩,險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好在齊德元眼疾手快,在太醫令快要摔下的時候,一把將人抓了起來。
太醫令連著喘了好幾口氣,這才算是緩了過來,雙手攀著齊公公的手,慢慢站穩腳跟后,與齊公公對視一眼,無奈的擺手搖了搖頭。
齊德元見狀,腳下不穩,險些帶著太醫令一同栽倒在地上。
“陛下,陛下啊......”
齊德元的聲音里帶著止不住的顫抖,一把推開了太醫令,跌跌撞撞的朝著內殿走去,這一路上嘴里都在不斷呢喃著陛下。
等到了陛下床前的時候,瞧著陛下不過半年不到就已經形容枯槁,面如土色的臉,齊德元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了陛下床前。
“陛下,您就下旨召太女殿下回宮吧,您這樣若是叫殿下知曉,必然是要傷心的。”
梁湛已經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但他此時昏昏沉沉,身上一點力氣沒有,連眼皮子都睜不開,還是齊德元跪倒在他床頭發出的巨大動靜,驚醒了他。
聽到太女二字,梁湛心頭閃過一絲愧疚,瘦削如白骨一樣的手指微微顫動著,不過動作太小,齊德元絲毫沒有察覺到。
直到一滴無聲的淚落下,齊德元這才發覺陛下不再開始昏睡,有反應了。
被淚水模糊了的雙眼恍惚間看見了陛下嘴角微微抽動。
齊德元一抹臉上的淚,快速向陛下嘴邊靠近著,只想聽清陛下再說什么。
“詔,詔......書,收好。”
齊德元趴在陛下床頭聽了半天,也只聽清這一句話,叫他將詔書收好。
齊德元的眼睛瞬間看向了屏風遮擋住的正大光明牌匾,陛下這些年在那后面留下了不少的詔書,多半都是與太女殿下有關的,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陛下為何非要將殿下調離京城。
若是殿下此時還在京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什么瘟疫,殿下發現之時便會將其徹底解決掉,哪里會鬧出這樣許多事情來。
“陛下您說的是哪封啊?陛下?”
梁湛聽著齊德元的聲音實在聒噪,偏他此時沒力將他踹開,只能抬手用盡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氣,抬手指向不遠處的書案。
“龍案,龍案里的?”
齊德元的聲音帶著不確定,可此時陛下已經脫力,手無力的下垂,落在被子上,像是一頁凋零的落葉。
齊德元立馬上手開始為陛下搭脈,確認陛下只是再次陷入了沉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就沖著陛下剛才指著的方向尋覓過去。
在龍案的夾層里面尋找到一個包裹嚴實的卷軸,齊德元費力將其打開,里面正是那日他在太和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誦讀的傳位詔書。
拿到手時,齊德元已經滿臉是淚,他跟在陛下身邊多年,實在是想不明白陛下為何突然執意將太女殿下調離京城。
若是殿下不走,如今哪里還會有這么多的事情。
齊德元抱著裝著詔書的卷軸跌跌撞撞的沖到了陛下的床頭,將手上的詔書塞到陛下的手中:
“陛下,奴才找著了,陛下就下旨讓太女殿下回京吧。”
齊德元在一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傳到外面,原本應當重兵值守的養心殿外已經空空如也了,只有小李子一人脊背挺的筆直,淡漠的眸子朝著遠方望去,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陛下重病臥床,太女殿下也不在京城,早朝停了有些時日,陛下昨夜病重,險些駕鶴西去的消息傳出皇宮,翌日一早,便有無數官員穿著官服跪在了午門外,跪求陛下下旨。
若不迎回太女殿下,那就廢而再立,只求陛下給個決斷出來。
午門外聲勢浩大的一幕,梁崇月用早膳的時候,在面板上看見了,跪在最前面的一群人里有不少都是熟面孔。
都是老熟人了,想來看見她歸來應當高興才是。
“殿下,軍師來信。”
梁崇月正看著熱鬧,井隨泱拿著二舅舅的信走了進來,梁崇月眉頭微皺,她和二舅舅如今就在一處,有什么消息前來說一聲便可,為何非得傳信?
梁崇月不明所以,等井隨泱將信件拆開,確認無誤后,才將信件打開。
里面的字跡是外祖父的,難怪要用二舅舅的名義送來。
梁崇月關掉了面板,快速瀏覽起來,里面的內容倒是比她想的要更令她滿意些。
她昨日才讓大舅舅安排下去,今日這些人就全都感染了瘟疫,就是可惜了京城里那些無辜的百姓們。
天子博弈,死傷的往往都是最底層的百姓。
但她也別無選擇,她親手打下的江山,誰也別想從她手上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