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之聽后,眉峰輕蹙,將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磕在紫檀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瑞王爺,您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壓著薄怒:
“舍妹既已搬入王府,此事京城皆知。如今您一句不娶,讓她往后如何自處,如何婚配?”
鄔澤面上的客氣依舊,語氣卻寸步不讓:
“本王很早之前便勸過林小姐,莫要貿(mào)然搬入。她既執(zhí)意如此,本王也以禮相待,錦衣玉食供養(yǎng),未曾有半分逾矩。
日后林小姐議親,若有不識相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本王自有手段叫那人閉嘴。”
聽著自己如同物件般被推拒,林芝芝心中委屈翻涌,指尖掐進華美的裙褶里。
她唇瓣翕動,終是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盯住鄔澤,聲音盡是孤注一擲:
“王爺,這婚,您恐怕拒不了。”
鄔澤眼皮微抬,眸色驟然轉(zhuǎn)深:
“此話怎講?”
林硯之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妹妹還留有后手。
林芝芝豁然起身,行至鄔澤面前屈膝跪下,仰頭道:
“因為你我婚事,是您的母妃德貴妃娘娘與陛下......共同定下的旨意!”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鄔澤臉上的從容瞬間褪去,取而的是一片沉郁。
他俯視著跪地的女子,聲音低沉下來:
“如此要緊之事,你為何早不言明?”
林芝芝迎上他迫人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我......我本不愿以此強求。我原以為.....能以真心打動王爺。可王爺?shù)男?.....”
她瞥了一眼殿外方向,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那個讓她嫉妒的身影,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
“王爺?shù)男模绫荒堑唾v的侍女占滿了!教我如何不心傷?”
她竟當(dāng)著林硯之的面,直指鄔澤后闈私隱。
鄔澤眼底迅速掠過慍怒,但礙于林硯之在場,終究強壓了下去,只是下頜繃得更緊。
一旁的林硯之神色也轉(zhuǎn)為探究,若有所思:
侍女?莫非是方才所見那位......他看向鄔澤的眼神帶上了深意。
鄔澤......
林芝芝正欲再訴滿腔癡情,卻被鄔澤一拂袖打斷,動作間不容置喙:
“夠了,林姑娘!”
他聲音冷硬:
“母妃那里,本王自會親自去問個明白。至于你我婚約,尚未有定論。為全姑娘清譽,還請早日搬離王府。”
說罷,他徑直端起茶盞,姿態(tài)已是明明白白的送客之意。
這驅(qū)逐,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林芝芝臉上。
她素來自詡京城閨秀翹楚,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巨大的難堪瞬間燒紅了她的眼,所有的恨意都投射到未露面的阮兒身上——定是那狐媚子勾了王爺?shù)幕辏?/p>
她猛地一跺腳,再難抑制,掩面啜泣著沖出了殿外。
林硯之看著妹妹受此折辱,面色鐵青,轉(zhuǎn)向鄔澤,聲音也冷了下來:
“瑞王爺,若非芝芝執(zhí)意,在下也未必愿與王爺結(jié)這門親。但王爺須得明白,”
他向前一步,語含深意,帶著世家大族的倨傲:
“若無我林家之勢,王爺若想問鼎那九五之尊......前路只怕是崎嶇險峻,步履維艱。
今日之事,我權(quán)當(dāng)未曾聽聞,望王爺.....三思此事利害。”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幾字。
“況且......”
聽到他后面幾句話,鄔澤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周身氣壓驟降。
前廳劍拔弩張,偏隅卻難得清靜。
阮兒刻意避開鄔澤所在,只想將自己縮進最不起眼的角落,降低所有存在感。
她快步回到自己那間小小的下人房,只想暫時隔絕外界的紛擾是非。
然而,剛推開門,一個靜默如磐石的身影便撞入眼簾——那人正端坐在她唯一的那張舊木凳上。
“回來了。”
低沉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卻讓阮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定睛看去,竟是鄔澤身邊那位神出鬼沒的暗衛(wèi)——影七!
他怎會在此?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阮兒強自鎮(zhèn)定,不動聲色地掩上門,聲音緊繃:
“影大哥?你怎么……是王爺有何吩咐嗎?”
影七沒有直接回答,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下一瞬,他手臂一抬,一個灰撲撲的小布包被隨意地丟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看清那布包的瞬間,阮兒只覺得全身血液剎那凍結(jié)!
那是她層層包裹、藏得極深的行囊!
里面裝著換洗衣物、攢下的微薄體己,最重要的是......
那枚能讓她離開王府的憑證!
他翻出來了?鄔澤......鄔澤已經(jīng)知道了?
這個念頭如雷炸響,屋內(nèi)死寂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她僵在原地,臉色煞白,驚惶的眼神無處遁形,盡數(shù)落入影子深深的眸子里。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瀕臨崩潰,影子難得地放緩了語調(diào),聲音壓得極低,像是一種安撫:
“他還不知道。”
這幾個字,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讓阮兒幾乎停止的心臟猛地重新搏動起來。
她艱難地挪動雙腳,一步步挪到影子面前。
沒有絲毫猶豫,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你.......你到底想怎樣?”
她仰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懇求的水光:
“影大哥,求你......求你別告訴王爺!”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