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不是住在朱允炆的家里,只是暫住,或者借住。
他在外面,還有其他住所。
一般三天出去一次,三天后再回來,這三天時間里,會給北平的朱棣送信,匯報在金陵的事情。
就算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姚廣孝也會安排送信回去,匯報目前的工作情況,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了的,便于發(fā)生了什么,也可以盡快通知對方。
他們做的事情,是謀反。
不是反朱元璋,而是反兩個皇孫,也要做得小心謹(jǐn)慎。
朱允熥知道是姚廣孝之后,安排人盯著朱允炆的府邸,找到了姚廣孝進(jìn)出的規(guī)律。
現(xiàn)在正是姚廣孝出門的時候,朱允熥得到消息,過來等他出門,對于這個妖僧,有必要和他聊一聊,如果能把對方拉攏過來,那是最好了。
姚廣孝可以成為朱棣的黑衣宰相,能力絕對沒問題。
幫朱棣接近朱允炆,那是浪費(fèi)人才。
倒不如,將其變成自己的人。
挖四叔的墻角,還是很有成就感。
姚廣孝按照自己的規(guī)律出門,他戴著一個斗笠,看不到正臉,但身上的黑色僧袍,從來沒有更改過,一直是這樣穿。
今天剛出門,正要離開的。
忽然感覺有什么,好像有一道目光,正在旁邊直盯著自己。
朱允熥讓人盯著姚廣孝,那是專業(yè)人士,是常家給的侍衛(wèi)當(dāng)中,專門做斥候的人,他們要盯姚廣孝,可以不被發(fā)現(xiàn)。
但是,現(xiàn)在朱允熥盯著姚廣孝,完全不加掩飾。
姚廣孝剛出門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斗笠底下的眼眸里,閃過了一抹亮光。
只見他微微抬了抬頭,把斗笠摘下,往朱允熥看去。
兩人便如此,對望了好一會。
朱允熥倒是淡然,姚廣孝多少有些訝然。
但是,姚廣孝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懂事的人,知道到了這一步,沒必要裝下去,否則很浪費(fèi)時間,坦然地往朱允熥走了過去。
“不知三皇孫殿下,專門在此等待貧僧,失禮了。”
姚廣孝一個和尚的模樣,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只不過,朱允熥從來不把他當(dāng)作正常和尚。
誰家和尚滿肚子壞水,一心一意只想謀反?
“大師客氣了。”
朱允熥也不裝了,懶得浪費(fèi)表情,把桌面的茶水一飲而盡,糕點也吃完了,道:“大師,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再聊聊?”
姚廣孝道:“正有此意。”
朱允熥起來,在前面帶路。
楊大妞滿臉警惕地盯著姚廣孝,好像隨時要出手把姚廣孝的腦袋擰下來。
她是知道,這個壞和尚是自家殿下的敵人,對待敵人,他們當(dāng)兵的從來不會仁慈,雖然她不是當(dāng)兵,但也出身軍戶。
“大妞,不用那么深敵意。”
朱允熥依舊淡然,和這種聰明人聊天,沒必要太累,又道:“大師,跟上。”
姚廣孝哈哈一笑:“殿下請。”
他們一起,走出這個街道。
轉(zhuǎn)個幾個街角后,找了另外一個茶館,要了一個包廂坐下,把包廂的門關(guān)上,告訴伙計沒有什么事情不要進(jìn)來。
“四叔那么早開始布局了?”
朱允熥沒有拐彎抹角,說道:“你們找上朱允炆,不找我,是不是覺得朱允炆很好欺負(fù),我不好欺負(fù)?”
姚廣孝承認(rèn)道:“不早了,殿下把這些都猜到了,甚至把我也找到了,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但不得不承認(rèn),殿下確實不是好欺負(fù)的人。”
對于朱允炆,他可以隨便拿捏。
但是,朱允熥可以等他出來,帶他到茶館里談話。
甚至有一種,反過來要拿捏他的感覺,對燕王很危險。
“是錦衣衛(wèi)告訴殿下的?”
姚廣孝問。
他能想到的,只有錦衣衛(wèi)。
被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那么朱元璋也會發(fā)現(xiàn),姚廣孝暗嘆藏得還是不夠好,接下來是好是壞,無法判斷,主要看朱元璋想不想收拾他。
“不是。”
朱允熥搖頭解釋道:“朱允炆有些反常,我猜他身邊肯定另有高人,只是想不到是大師。”
“厲害!”
姚廣孝真心的佩服。
不過他承認(rèn),是自己不夠好,明顯心急了,讓朱允炆變化得太快,如果慢一點,有個潛移默化的過程,或許沒有人能注意到自己。
朱允熥又道:“四叔是想扶持朱允炆,控制朱允炆,幫朱允炆當(dāng)儲君,皇爺爺為了江山的穩(wěn)固,一定會殺武將,將來他就能從朱允炆手里搶走皇位。”
停頓了下,他補(bǔ)充道:“而我,真的太難對付了,只要我是儲君,皇爺爺不一定會殺武將,對吧?”
這就是朱允炆的好欺負(fù)之處。
那個廢物,被朱棣利用了,還以為朱棣真心愿意幫他。
被賣了,還幫忙數(shù)錢。
姚廣孝嘆道:“殿下都猜到了,貧僧無話可說,想要怎么處置貧僧,殿下直說無妨。”
這個妖僧,還挺淡定的。
朱允熥看得出來對方還是有恃無恐,如果自己真的要對付他,是不會邀請他出來喝茶,而是讓楊大妞把他帶回去,或者丟到錦衣衛(wèi)的詔獄。
姚廣孝斷定,朱允熥可以請自己喝茶,一定不會對自己太狠。
“過來,幫我。”
朱允熥說道:“你幫四叔當(dāng)皇帝,希望真不大,如果你來幫我,而我現(xiàn)在有八成的可能當(dāng)皇帝,你過來了,儲君之位百分百是我的,我得到我想要的,你能實現(xiàn)你想實現(xiàn)的,這樣豈不更好?”
這么直接的招攬,姚廣孝不感到意外。
“我是燕王的人。”
姚廣孝道。
朱允熥道:“也可以是我的人,不沖突。”
姚廣孝道:“燕王視我為知己。”
朱允熥道:“我也可以是你的知己。”
姚廣孝道:“我才疏學(xué)淺,幫不了殿下,請殿下見諒。”
朱允熥道:“你雖出家為僧,但不修佛法,反而修道,又精通儒學(xué),其實佛道儒都懂,還懂謀略、算卦、陰陽術(shù)數(shù),如果大師才疏學(xué)淺,大明沒幾個人學(xué)習(xí)淵博。”
姚廣孝道:“殿下謬贊。”
但他心里倒也震驚,朱允熥很了解自己。
朱允熥想了想又道:“大師愿意輔助我四叔,為的是什么?”
“是四叔對你的知遇之恩,還是你承諾給四叔的白帽子?”
“還是說,你想施展屠龍術(shù)的抱負(fù)?”
“或者大師還有其他抱負(fù)?”
朱允熥說著,目光淡然地往姚廣孝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