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想裝作沒看到。

沈縣令卻喊了一聲趙二狗的名字。

趙二狗那次和縣令大人待了四五天，也算是混熟了，立即彎腰道：“見過縣令大人。”

程彎彎也只得彎腰跟著一起行禮。

“二狗，你來鎮上怎的不去找我？”沈正有些不爽的開口，“怎的，本公子還叫不動你了？”

沈縣令一記冷眼掃過去：“二狗與你同歲，已經跟母親學著做生意了，而你，只會惹是生非，制造麻煩。”

說罷，看向程彎彎，“本官教子無方，叫二狗娘看笑話了。”

程彎彎搖頭：“我家二狗在家里也是不著調，十幾歲的孩子都是這般，縣令大人不必為此置氣。”

縣令大人壓低了聲音：“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縣令大人放心，民婦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

程彎彎一臉坦蕩，完全看不出來是在扯謊。

縣令滿意點頭，他的目光落在邊上的小鴨子身上：“二狗娘換了一門營生嗎，這是改賣鴨子了？”

趙二狗道：“回縣令大人的話，這是我娘幫村里人買的鴨子，各家十幾二十只的樣子。”

沈正好奇的多問了一句：“養這么多鴨子做什么？”

沈縣令瞪他一眼：“莊戶人家的農事，你自然是不懂的，問了也不會懂。”

“鴨子能吃蝗蟲，是為了防蝗蟲。”程彎彎開口說道，“這段時間，田地里發現了不少蝗蟲，也是怕去年的蝗災重演，這會兒先預防著，不過光有鴨子也不頂事兒。”

沈縣令臉色大變：“你說什么，地里有蝗蟲？”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前陣子找水源挖溝渠的事，讓他被知府大人召見了，這是他在平安鎮為官七載，第一次被知府大人召見。

因平安鎮是最早挖溝渠的區域，到時豐收時畝產應該也是最多的，同理，收上來的稅也是最豐的，有稅收，還沒有災民，無形之中就增加了政績……

可現在，聽到蝗災二字，縣令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想到了去年，顆粒無收，開倉救濟，流民到處亂竄，各種盜匪猖獗……

程彎彎問道：“不知朝廷有沒有什么法子對付蝗蟲？”

沈縣令苦笑，法子倒是有，但是不頂用，蝗蟲實在是太多了，趕走一波再來一波，人力會竭，蝗蟲不會，不把地里的莊稼吃干凈，它們誓不罷休。

“如果蝗蟲數量不多，倒是有法子。”沈縣令開口，“燃燒蘄艾，可驅趕蝗蟲，或是塹坎掩埋，或是篝火誘殺。”

這幾個法子，程彎彎都從書上看到過，適合小范圍滅蝗，一旦形成災害，防不勝防。

“若本官查清之后確有其事，必須上報知府大人！”

沈縣令匆匆走了。

趙二狗摸了摸后腦勺：“娘，萬一蝗蟲沒來呢？”

程彎彎搖頭。

她之前也存過這樣的僥幸心思，但，看了那本書之后，她確信，今年一定有蝗災。

旱災，就是蝗蟲的催化劑，蟲卵在這樣的天氣里會大量產出孵化，到了合適的時候，蝗蟲不知從哪里涌來，鋪天蓋地，將莊稼吃個干干凈凈。

母子二人帶著四百只鴨子回村子。

那些預定了鴨子的婦人帶著錢來取鴨子，其中就有張無賴的婆娘。

她挑著細長的眉眼，一臉不情愿的說道：“七文錢一只鴨子，這是搶錢呀，我記得之前只要六文錢一只，大山娘是不是過手多賺了一文？四百只鴨子，那就是四百文錢，都快半兩銀子了……”

程彎彎都氣笑了。

若是去鎮上買這么大的小鴨仔，沒有十二文錢誰會賣？

她是念著鄉里鄉親，大家愿意信任她，她也不想讓大家吃虧，所以買了大一點好養活的鴨仔，七文錢一只，這是鎮上公開的價格，她雖然從中賺了兩文錢的差價，但她問心無愧。

“大剛娘這是瞧不上這些鴨子呀。”程彎彎把她手里的鴨子拿了回來，“正巧泥鰍娘還想多買幾只，這二十只我拿去給泥鰍娘。”

隔壁王嬸子正好在邊上，立馬將鴨子接過去：“還是大山娘想著我，一百四十文錢回頭就給你。”

程彎彎笑瞇瞇看著圍過來的眾人：“還有誰覺得貴了，可以退，沒關系的。”

確實還有人嫌貴，但不敢再說什么，得罪了大山娘，以后只能自己去鎮上買鴨子，還不一定能撞上賣鴨子的人，白跑一趟家里的事情也耽擱了。

分完了鴨子，程彎彎叮囑道：“天氣太熱了，一定要注意鴨子的衛生問題，免得鴨子生病，一只生病就會傳給其他鴨子……”

她說了一些消毒清潔的法子，“賣鴨子的人教我的，說這樣做，鴨子能少生病。”

眾人道謝，帶著鴨子回去了。

張無賴的婆娘站在路邊上，氣的牙齒都快咬碎了。

她多嘴了一句，到手的鴨子就飛了，她回去咋跟張無賴交代，她深吸一口氣道：“大山娘，剛剛是我多心了，你那邊還有鴨子嗎，十只也行……”

程彎彎似笑非笑：“賣給你鴨子，你會在背后罵我貪圖你的錢，我何苦吃力不討好？”

張無賴的婆娘瞬間就變臉了：“還想讓我低聲下氣求你不成，我明兒自己去鎮上買，真以為別人沒長腿嗎？”

她甩甩袖子就走了。

程彎彎回到家中，趙四蛋撲過來：“娘，我今天抓到了好多好多蝗蟲，都關起來了。”

家中有背簍，把蝗蟲關進去，蓋上草帽，就飛不出來了。

四個背簍里，全是蝗蟲嗡嗡嗡。

程彎彎面色有些復雜，就在三四天之前，靠人力抓蝗蟲還有點難，說明蝗蟲并不算多，但現在，四蛋一個孩子，一個上午，竟然就抓到了這么多，蝗蟲越來越多了，正在悄無聲息的蠶食莊稼，她的實驗必須快速進行。

午飯隨便折騰了一些面餅，一人兩張餅就算是吃過了。

后院的臨時作坊里忙碌起來，程彎彎讓程昭跟她一起上山走一趟，她要找些書上提過的草藥。

程昭上山的時候，手里還拿著算珠在打磨，一個算盤就四十九顆珠子，沒有專門的工具，打磨起來特別吃力，就等珠子拋光結束后，才能真正做出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