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有錢人，冬日取暖是使用木炭。

木炭能燃燒許久，無煙無味，且不會產生任何有毒氣體，是有錢人的首選。

煤炭從被發現的第一天起，就讓使用者又愛又恨，愛它是因為它有著強大的熱能，恨它是因為只要使用，過程中就無法避免會中毒。

程彎彎還記得看過一篇故事，是末代皇帝溥儀的自敘，他幼年在紫禁城生活時，也曾煤炭中毒。

皇帝有人伺候，有人專門負責通風換氣，都能中毒，足以說明這玩意的不可控性。

后來發明了蜂窩煤，才終于將煤炭推廣到了全國每一個角落。

不是說蜂窩煤沒有毒，而是中毒的幾率相對來說低了幾十上百倍，只要不是在絕對密封的環境之中燃燒，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大山娘，這樣真的能行嗎？”里正心里有點忐忑，“虞夫子和賀師父都說這東西燒了會死人，我主要是怕……”

程彎彎開口道：“做成之后試試看就知道了，先做工具吧。”

好在村里有個鐵匠，每年農閑時就給村里修補農具，也算是一門營生，只不過這人的打鐵鍛造技術停留在基礎層面。

他看了程彎彎給的圖紙，面露難色：“圓形的東西不太好搞，我也不會……”

蜂窩煤，可不就是圓形的么，外觀圓形，孔也是圓的，瞧著是挺簡單，但做模具卻有些復雜。

程彎彎只好改變了圖紙，甭管是圓形還是方形，只要有孔就行，主要是為了通風，讓煤炭充分燃燒。

方方正正的形狀，中間十二個方孔，用廢鐵打造，做成蜂窩煤機。

趙鐵匠技術雖然不行，但行動力很棒，半天時間，就把東西給做出來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雖然是趙鐵匠自己親手所做，但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干啥用的。

里正將東西交到程彎彎手上，她試了試，雖然略微有些卡殼，但是問題不大，用熟練就好了。

這時，趙安江已經和七八個漢子從山上背了許多煤塊下來。

這些煤塊堆放在程彎彎家的院子里，被暴力敲碎成粉末狀，再混合適量的黃土，混合均勻后，將所有的煤灰堆成小山的形狀，頂端挖一個通底的大坑，往坑里加上適量的水，然后用煤灰將坑填起來。

等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水和煤灰充分融合之后，再用工具充分攪拌。

不過這是程彎彎第一次制作，沒有分寸，水放多了，于是再加一些煤灰進去，繼續攪拌。

等到煤灰抓起來松散，捏緊能成團之時，就算是做好了。

然后，再用蜂窩煤機按壓在煤灰堆上，不停地按實，腳蹬一下，一個蜂窩煤就完成了。

方形方孔的蜂窩煤，這樣稀奇的形狀，程彎彎還是第一次見。

她開口道：“先做一些出來，我放到灶邊上烘干，然后試試效果。”

蜂窩煤一塊一塊成型，擺放在院子里，院子的大門關著，村里人并不清楚里頭在做啥子。

但是他們很清楚，里正讓人從山上背了許多黑色的石頭下來。

“昨晚上的山火，就是這種石頭燒著了。”

“石頭咋會起火呢，太奇怪了。”

“要是能當柴燒，那咱們不就可以燒火取暖了？”

“撿石頭可比砍柴輕松多了。”

聽到外面的議論，里正咳了一聲，他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也不打算瞞著，背著手走出去，還將院門給合上了。

“想必大家都對山上的黑色石頭很感興趣，那我就直接說了，這玩意兒叫烏金石，聽這名字就知道是金貴東西吧。”里正看向眾人，聲音威嚴，“不管是誰在任何地方發現了烏金石，就算是在自家床底下發現，這東西也是歸朝廷所有，任何人不能私下取用。”

張無賴正要反駁。

里正一句冷眼瞪過去：“我之所以取用，是因為咱們村干柴告罄，若是大雪不停，就會缺少柴火，這么冷的天氣，不燒柴就會凍死，為了大家的命，我老頭子只能違背朝廷律令取用烏金石，等山路通了之后，我會自行向縣令大人請罪。”

趙老太太有些惶恐的道：“私自用朝廷的東西，會不會殺頭？”

“那倒不至于。”里正的聲音緩和一些，“縣令大人不是這么不講人情的官，只要我們的理由足夠充分，就不會有太大的事。我再說一次，任何人不得私自上山采烏金石……哪怕真有人不要臉偷了烏金石，也不許私自在家里燃燒，這東西燒起來氣味大，有毒，一不小心就死了……我和大山娘把烏金石做成另外的樣子，燃燒時就不會有毒氣了，每家每戶一天可領取十塊蜂窩煤……”

張無賴大聲道：“才十塊，太少了，半天就燒沒了，咋個烤火？”

“一塊蜂窩煤能燃燒大概半個時辰，堵住灶膛，給一個小小的出氣口，兩塊能燒一夜。”里正摸了摸胡須，“等你們用的時候，就知道這玩意兒有多能燒了。”

眾人將信將疑。

等到了第二天，上千的蜂窩煤終于做好了。

各家各戶自己帶回家烤干，干透了就可以直接使用，一天十塊煤，完全夠用。

沒有用的時候，眾人想象不出來這東西有多好。

但是當用了一次之后，村里人就全都喜歡上了這方方正正的蜂窩煤。

“難怪這東西只能朝廷用，太好用了。”

“一塊煤放進去，眨眼的功夫，鍋里的水就開了，比干柴省事兒多了。”

“我專門抹了個泥灶，三塊煤放進去，能燒一整天呢，晚上也不會滅。”

“……”

有了煤炭，就有了火，不管雪有多大，村里人都沒那么心慌了。

只是，初四的這天夜晚，兩個身影偷摸摸的往后村的矮山上去了。

“這玩意兒是金貴東西，多拿點藏起來，以后帶到城里去賣，咱們家要發財了。”

“萬一被人發現了咋辦。”

“我說你這婆娘，咋這么蠢？”張無賴冷聲道，“矮山這么大，咱們拿一點回家，誰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是我們拿的，到時候偷偷運到隔壁白云鎮去賣，保準不會有人發現。”

張婆娘點頭：“還是你有謀算。”

兩人在矮山上撿了整整兩大背簍的黑煤，趁著夜色，偷摸摸的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兩人都不是啥勤快的人，沒有做專門的煤灶，依然是那種做飯的大土灶，回家時，灶膛里的火滅掉了，屋子里冷颼颼的，照他們這么燒煤，一天十塊自然是不夠用，只能對剛帶回來的原煤下手。

張婆娘得意的道：“我特意從地里挖的干煤，不需要烘干就能燒，咱們試試看。”

她拿出火折子，點燃一團干草，然后將背簍里的原煤扔進灶膛，大火騰的一下就燒起來了。

她搓了搓手：“外頭太冷了，先燒點水，暖暖身。”

灶膛里的火越來越大，屋子里開始有怪味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