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晉王世子以為找到了絕好的替罪羊時,就聽一直蒙面不吭聲的晉王甕聲道:“這個不行,換一個!”
晉王世子差點沒氣死,扭頭就叫道:“父王,都火燒眉毛了!這個關頭,等御刑司那邊露面就晚了!!”
他是打心里看不起自家這個窩囊的父王,除了聲色犬馬,什么都不懂。
晉王還是搖頭,道:“可以查,但要有根有據。青州城那小子本王也知道,天刀門錢錦堂就栽在那邊。若不是今歲晉藩監察大集,本王早就過問此事了。可現在就算姚老供奉還在,也不能隨便亂來。
再說,你說一個鄉野小子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來,你自己信么?拿這個能堵住悠悠眾口?你當別人都是傻子么!
還有,你知道他背后站著哪一個?!”
晉王世子梗著脖頸想要說些什么,可一下就想到了早些時候,御刑司那位恐怖的女司隸,一掌鎮壓黑博薩滿,一掌逼退能和楚王府破八供奉打的有來有往的青狐王庭貴女,他張開的嘴就說不出話了。
怎么就突然冒出這么一個混帳東西,背景硬到這個地步?
他堂堂晉藩世子,未來的天下八王,居然為這樣一個鄉野白丁快憋屈死了,他不甘心道:“父王,難道這樣就算了?”
晉王一把扯開臉上的毛巾,罵道:“愚蠢!本王幾時說這樣就算了?不是跟你說了,有什么說什么嗎?把那幾個糊涂蛋子收的東西也一并拿出去給他們看,上報御刑司,一切均由御刑司做主。讓他們過府來搜,薩滿殿也可以派人過來看著。連本王住的地方都一并搜,但凡能搜出他們的玩意兒,本王都認了,照單全賠!
本王是沒本事解決這個大案,那就上交給御刑司,讓御刑司去頭疼,總比瞎摻和亂出主意的好。
替罪羊起碼能替得起罪來,你自己過過腦子,那個鄉野村夫頂得起這個罪么?”
晉王世子聞言大驚失色道:“父王,那晉王府的威嚴何在?”
他知道自家父王沒出息,但沒想到,會沒出息到這個地步!
這和路遇劫匪的女子躺平任艸有什么區別?
晉王府還要不要臉了?!
晉王一把將臉上的帕子砸了過去,咆哮道:“那現在晉王府威嚴何在?本王躺在這,都能聞到大門口的胡騷味了!有沒有威嚴?”
王府長史滿臉痛苦的說道:“王爺,咱們還真有一些各家王帳的寶參……”
晉王聞言大驚道:“哪來的?”
王府長史訥訥道:“今歲王府監察大集,世子擔心越往后時間越緊張,所以就讓臣等先……”
“嘶……哎喲!”
晉王揉捏胖嘟嘟的腦袋,疼的臉都變形了,但他倒也果斷,擺手道:“一會兒御刑司來了,將此事如實交代……算了,連東西一起上報上去。”
既然躺平,那就躺徹底點。
再怎么壞,都比讓晉王府一家承擔所有人的損失好些,好的多!
晉王世子面色慘白,忙道:“父王,八王八宗避開朝廷私下打草谷只是暗地里的規矩,上不得臺面的。真放臺面上,那可是要治罪的……”
晉王同情的看著兒子,道:“治整個王府好,還是治你一個好?去宗人府好好認罪,圈幾年回來,將來讓你弟弟給你單開一府。”
晉王世子整個人快崩潰,急吼道:“弟弟,我哪來的弟弟?父王,您不就我一個兒子么?”
晉王大怒道:“本王回去就生!還不快滾,否則別怪本王告你個忤逆大罪!該死的畜生,晉藩都差點毀在你手里!”又對左右吼道:“把這畜生給本王押下去!”
等堂上安靜后,晉王忽然問道:“元劍山那邊什么動靜?”
一個身影從帷帳后輕飄飄走出,又是一面白無須的太監,衣著大紅宮袍。
只是這名太監舉止看起來比女人還妖嬈,臉上也是涂脂抹粉,嘴巴畫的鮮紅,一雙狐貍眼睛目光嫵媚的看著晉王道:“那一窩悶蛋能有什么動靜?連齊鎮坤都沒來,只有盛隆錢莊幾個掌柜的來了。”
晉王想不通,順手將這太監摟進懷里,一邊上下其手的把玩著,一邊納悶道:“姚老供奉之前先行離開王府,本王原以為是來這邊,和楚王府的老鬼匯合了。誰知道到現在也沒露面,十有**是出了事了。
既然元劍山的人沒動……誰還能讓一個破八武圣悄咪消失?姚老鬼雖然有時候也不大看得起本王,可沒他坐鎮,那往后王府可要過忍氣吞聲的小日子了。”
妖嬈太監有些嬌羞的將頭靠在晉王肩頭,道:“誰知道呢,左右不過那幾人……王爺,青州城那野小子是真有些邪呢,錢錦堂消失的不明不白,劉公公他們五人也消失的悄無聲息。雖說當時不少人看到他們賓主盡歡,劉公公五人是平安離開青州城的,但第二天就有鬧鬼的傳聞。也是有趣,之前沒有鬧過,過后也再無鬼怪傳聞,就劉公公他們消失的那一晚有。”
晉王聞言臉色變了變,坐直身體看向身邊人,嚴肅道:“這些事,怎么先前不告訴本王?”
妖嬈太監掩口羞笑,道:“原先沒見過這么鬼的事,如今親眼經歷了,才知道世上竟真有如此詭異的事。連人參都能作假,不死草和黃金都能作偽……實在鬼神莫測呢。”
晉王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道:“真和那小子有關?不可能吧?”立時又緊張道:“阿元,這事你可別管了,萬一出事了,豈不是要剜碎孤王的心肝?到時候,孤王就真的要成為孤家寡人了。”
妖嬈太監曾是他的伴讀,不久后友誼超越凡俗。
此后三十年,晉王獨寵此人,連血脈都未曾再要,深情至此……
妖嬈太監幽怨道:“剛還說要給世子生一個弟弟……”
晉王擺手道:“氣他的,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不氣死他,本王都要被他氣死。至于王位,將來就傳給他兒子元禎吧。”
妖嬈太監捂嘴笑道:“真不要這個兒子了?”
晉王冷哼了聲,道:“一直在背后做那些小動作,以為本王真是瞎子?給齊王和御刑司寫了多少告發咱們倆的信?他一直以為他母親是你害死的,本王若死,他絕不會輕饒了你。平日里有齊王鎮著,警告過不許本王亂來,這一次正好送出去,滅了這個逆子。敢中傷于你,本王絕不輕饒。以后元禎接到你身邊來養,你們娘倆好好相處。”
妖嬈太監聞言差點將身體化入晉王體內,呢喃道:“若不是御刑司那位今日大展身手,連我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強絕之人。王爺,如果我猜的沒錯,姚老供奉就是死于她之手。至于錢錦堂和劉公公他們,恐怕也都是御刑司的手腳。
上回血魔之亂,那位司徒晴月就看出姚老供奉想要謀取化血魔功,并警告過他,最終鬧的不歡而散。因為世子的緣故,齊王對王爺也不大喜歡……
今日王爺應對的極好,將世子推出去頂下多樣罪狀,還舍下臉面任御刑司搜查。如此一來,正好保全了晉藩。但凡慢一點,王爺和世子的處境,恐怕就要互換了。”
晉王額頭冷汗都流下來了,道:“竟是她……”隨后面容猙獰道:“那個畜生且不提,這次必有栽秧。可御刑司那個賤人,竟敢如此對晉藩?!本王又沒得罪過她!”
妖嬈太監嫵媚笑道:“王爺何必動怒?這世道,原不就如此冷酷無情么?再者,王爺就算想報仇,也不用晉王府出面。”
晉王忙問道:“愛妃,你有什么高招?”
妖嬈太監咦嘿嘿笑了起來,隨即狐貍眼變得陰毒起來,道:“上清宮這段日子吃了好大的虧,如今都說是魔教為了給葉云報仇。我倒覺得,這里面恐怕另有名堂。但不管如何,葉云死于誰手,或許才是關鍵。王爺,不如由我們放出風去,告訴魔教,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晉王聞言眼睛一亮,道:“司徒晴月……不,她武功太高,魔教未必敢找她,那就是她那個親傳弟子,李長寧?”
妖嬈太監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還嘻嘻笑道:“不止,還有齊王府那位郡主,那夜他們本就在一起追殺葉云,魔教一查便知。還有,將青州城那個野小子也帶上,那個好殺。只要殺一個,他們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以后,哪還有功夫管我們?到時候,奴家就又能和王爺雙宿雙飛,一起坐視他們相互殘殺,兩敗俱亡了。”
晉王聞言大喜,笑的滿臉菊花開,激動之下就把妖嬈太監的臉往下按去。
他幼年便繼承王位,早年什么樣的美人沒嘗過?
可這么多年來,還是身邊這個伴當,最得其心……
……
中樞別院堂屋內。
一道身影負手立站在梅枝橫斜處,一襲青衫如水墨浸染的流云,衣袂不繡半分紋飾,唯領口處用銀線勾勒幾縷淡雅云紋。
青絲綰成道姑髻,僅以一支羊脂玉簪橫插,襯得肌膚比雪更白,似月光凝成的琉璃。
眉若遠山含黛,眼眸漆黑沉靜,眼尾微微上挑,卻無半分媚態。
唇色淺淡,像是從未沾染過人間煙火,即便不語,周身也縈繞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
腰間懸著的軟劍,更添幾分遺世獨立的韻味。
她便是大乾御刑司如今排名第一的執銀司隸,司徒晴月。
在她身邊的一張紫漆長案上,擺放著幾株人參,數枚不死草,和幾塊鉸開后,露出灰色內里的金錠。
還有一份,晉王府的口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