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兒——”
“娟兒,你等一下——”
姜姒這會正在和三叔公說話,聽到聲音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攔住他們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娘,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斜襟盤扣衫,深色長褲,頭發一絲不茍地在腦后挽成了一個圓髻。
大娘懷里抱著一個‘蠟燭包’,此刻正一臉討好的笑著。
胡美麗直接翻了個白眼,想著姜姒還沒見過此人,便努了努嘴道。
“這就是那個老虔婆,昨天雷子都已經把人送走了?!?/p>
“沒想到這個老虔婆還留了后手,簡直是陰魂不散。”
姜姒點點頭,就算胡美麗不說,她也能看出來這人是雷副團長的媽。
因為他們母子倆的長得還是挺像的。
實話說在沒有見到這人之前,姜姒私底下還問過霍廷洲。
“有沒有一種可能,雷副團長不是這家的親生兒子。”
但所有的疑慮在此刻全部打消。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不愛自己的孩子的父母。
因為不愛,連同他們生的孩子也不會愛。
思緒間,雷大娘已經開口,“娟兒,你看看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啊,小胳膊小腿嫩得跟藕節似的,他現在才三個月,你抱回去養著正好?!?/p>
一聽這話,胡美麗直接擼起了袖子。
“嘿,這個老虔婆怕不是腦子被豬油給糊住了……”
“嫂子?!?/p>
姜姒把人拉住了,“這口氣你還是讓徐嫂子自己出了吧,要不然這事一直憋在她心里,她會難受一輩子?!?/p>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都沒有收著嗓音。
雷大娘自然是聽到了,但她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在家屬院里住了小半年,老二的這個媳婦兒是個什么性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當年那件事,的確是她做的。
可雷大娘一點也不后悔。
不就是兩個孫子嗎?家里孫子孫女有的是,也不差這兩個。
而且這事要怪就怪老二媳婦兒自己。
她家老二打小就孝順,說什么他都聽。
要不是這個狐媚子攛掇著老二不給家里寄錢,他怎么可能會不管一大家子的死活!
她原想著這人都不能生了,等過個幾年找個理由讓他們把婚離了。
憑老二這個條件,在鄉下什么樣的姑娘找不到?
哪知道老二這個賤骨頭,為了她再一次的忤逆了自己,他說什么都不肯離。
現在還斷了他們的生活來源,她怎么可能不恨。
想著此行目的,雷大娘上前一步,一副推心置腹的語氣。
“娟兒,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過不去,但一個巴掌拍不響,當年發生的事,說到底你有錯,我也有錯?!?/p>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p>
“你別看雷子嘴上說著不在意這些,但男人都是會變的?!?/p>
“他現在才三十歲,你能保證他四十歲還這么想嗎?”
“你是城里人,好多東西都不懂?!?/p>
“在我們鄉下,要是沒個男丁頂門戶,脊梁骨都挺不直,走出去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雷子給淹死。”
“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好,為了這個家好!”
“你想想沒有孩子你們后半輩子怎么辦?死了誰給你們摔盆……”
“啪——”
雷大娘話沒說完,徐明娟就結結實實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有什么臉和我說這些,我沒有孩子是我的原因嗎?”
“是你!是你這個老畜生親手把他們給推沒了!”
雷大娘臉漲成了豬肝色,“你胡咧咧啥,那是你自己沒站穩……”
“放你爹的狗屁!”徐明娟積攢多年的怒火,此刻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她指著雷大娘的鼻頭就道:“你那一推有多狠你自己心里有數!我求你送我去醫院的時候,你在做什么?你在旁邊冷笑?!?/p>
“你害死我的親骨肉,現在不知道從哪抱了個野孩子塞給我,還讓我養!”
“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八百遍還是讓門給擠成漿糊了?”
姜姒看熱鬧不嫌事大,“就是,腦子指定是有大病的,要不然想不出這么惡心人的招。”
給一般人聽到這些,說不定早就破大防了。
雷大娘卻跟個沒事人似的,淡淡道:“小同志,這是我們的家事,你管好你們家一畝三分地就好了,這事輪不到別插嘴?!?/p>
只要一天沒斷親,她就是雷子的親娘。
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養大,他憑什么不給自己養老送終!
這么想著,雷大娘直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孩子她養也得養,不養也得養,否則我們雷家沒她這種兒媳婦?!?/p>
說著她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掉頭就走。
“等一下,你現在還不能走?!?/p>
姜姒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別管是不是編外人員,也別管她在公安局做什么的。
光是京市公安局這幾個字就挺唬人。
雷副團長是軍人,部隊礙于家事不好處理,但公安局就不一樣了。
姜姒道:“胡嫂子麻煩你和哨崗的同志說一聲,讓他們幫忙報個公安。”
“就說這邊有人在部隊家屬院門口,故意遺棄孩子,另外這個孩子來歷不明,讓他們一并調查一下。”
“對了,這個大娘剛才好像說了摔盆是吧?”
其他幾人直接頭:“嗯,她說了。”
“那就再加一條,當眾傳播封建迷信?!?/p>
光是這些指控可能還不夠,姜姒轉頭看向了徐明娟,“嫂子,當年她推你的時候,推的哪個位置,你還記得嗎?”
徐明娟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記得!”
這件事就算她化成灰了,她也記得一清二楚。
姜姒點點頭,又問了胡美麗一句,“胡嫂子,那會你和去到徐嫂子家的時候,徐嫂子是什么姿勢躺在地上的,這個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了?!?/p>
胡美麗說道,“當時地上全是血,我們去的時候,明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們好幾個人都看到了?!?/p>
看到了就好。
得益于之前在京市老往公安局跑,對于這個時代如何查案,姜姒還算有些了解。
迎著雷大娘詫異的目光,姜姒說道:“你的這個行為,已經不是見死不救那么簡單了,你涉嫌故意殺人!”
聽了這話,雷大娘心頭猛地一跳。
可很快就她鎮定自若了起來,當年家里就和她老二媳婦兩個人在家。
部隊都拿她沒辦法的事,一個小丫頭片子幾句話就想定她的罪了?
做夢!
只不過今天這么一鬧,孩子是暫時沒辦法丟給老二兩口子了。
將地上的孩子抱了起來,雷大娘眼神閃了閃。
“我好心好意的跑過來,你們不領情就算了?!?/p>
“我告訴你,早晚有你們后悔的一天?!?/p>
說罷,她腳底抹油就想走。
徐明娟卻在此時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
“公安同志還沒有來,你不許走!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p>
雷婆子氣極:“你敢!我可是你的婆婆,你幫著外人欺負我一個老婆子,你是想讓別人把雷子的脊梁骨給戳斷嗎?”
“從你推我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婆婆!”
徐明娟一字一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就算雷子今天要跟我離婚,我也要為我那兩個孩子討一個公道?!?/p>
話落,身后傳來了一道男聲。
“媳婦兒,我就這么不值得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