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現在大口的吸氣,再緩緩的吐出來~~”
“非常好,繼續~~”
“接下來,我會從一數到三,每說一個數,你就會進入更深層次的睡眠。”
“一,你的身體越來越沉……你很困很困,已經困得張不開眼了………你現在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知道霍廷洲是從瓊州島過來了,廖醫師語調輕柔道。
“看到前面那片美麗的沙灘沒有……對,躺下去……”
“用你的身體去感受沙灘的炙熱……”
“正常好~”
“現在我要開始數二了。”
廖醫生的聲線再次壓低,語調輕柔的像是浸在溫水里的上好絲綢。
“二,你的身體現在已經被海沙完完全全的包裹住,遠處的海浪正在拍打著礁石,陽光暖暖的灑在你身上。”
“一股舒服的暖流即將流遍你的全身……你的身心從這一刻開始已經徹底放松。”
“睡吧……安心的睡吧……”
停頓了片刻后,他喊出了最后一個數。
“三!”
“你的潛意識已經慢慢打開……現在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六歲半那年的某個午后……。”
隨著寥醫師的話音落下,房間里的臺燈被慢慢調成了暖色調,周遭一切都變得無比的安靜。
霍廷洲的眼皮輕輕顫動了幾下,在數到三時徹底合攏。
視線里殘留的光斑,漸漸扭曲成了霍家老宅的客廳。
一個穿著淡黃色棉麻布的小男孩子,他低著頭趴在茶幾上,手里握著毛筆,正在那涂寫著什么。
發覺到他臉部情緒有了輕微的變化,廖醫師快速的拿起了一旁的記事本。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個……一個孩子趴在那,他在寫……寫毛筆字。”
寥醫生聽了也不意外,催眠狀態下一般看到的都是第三視角。
“旁邊還有別的人嗎?”
“沒……沒有,家里好安靜。”
“你再看一下附近,有沒有別的人?樓上或者樓下,還有你的身后……”
廖醫師的話還沒有說完,霍廷洲的手指突然下意識地收緊。
“有!”
男孩身后的還站著一個比他高半個頭的人。
他一直看著那個小男孩。
廖醫生追問:“他長什么樣子,有沒有和那個孩子說話?”
霍廷洲皺了皺眉:“沒有,他什么話也沒說,他看了一會也拿著書本過來,后來……后來墨水打翻了。”
【弟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跟你道歉,你不要告訴爸媽他們好不好?要不然他們會把我送走的。】
【哥哥,我不說。】
【弟弟,你真好!走,哥哥帶你去買冰棍,買你最喜歡的紅豆冰棍。】
【哥哥,我不吃,我要把這幾個字練完。】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哥哥,我沒有生氣~】
【你有!】
說著,他垂下了腦袋:【他們說的對,你們根本就不喜歡我,你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親哥哥!】
小男孩子抿了抿唇,他真沒有生氣,可看哥哥一臉自責的模樣,最后他還是點點頭。
緊接著畫面一轉。
接下來的話,都不需要廖醫師刻意引導,霍廷洲已經順著小男孩的視角緩緩的說了出來。
【哥哥,我們這是去哪,買冰棍不是應該往那個方向去嗎?】
【你跟著我走就行了,我還要去前面買一本連環畫。】
【好了,你就在這里等我,不要四處亂跑,聽到了沒有?】
【哥哥我不亂跑,我就在這里等你,你要快點回來哦。】
“那這人后來有回來嗎?”
“沒有。”
聽到這里,廖醫師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他一直以為霍廷洲被拐走只是一場意外。
但現在這么一看,他倒是覺得這個哥哥挺可疑的。
“那小男孩等了哥哥這么久,他應該有四處張望,這附近他認識嗎?有沒有什么造型奇特的房子?”
造型奇特的房子?
“有,小男孩左手方向有一棟灰白色西洋風格的房子,北面還有一道城墻,附近有火車汽笛聲,人也很多。”
廖醫師將這些細節全部記錄了下來。
“后來呢,小男孩一直在這里等著嗎,有沒有別的人過來找他?”
“有……有個男人過來了,他說哥哥出事了。”
“小男孩不去,那人就強拽著他。”
廖醫師停下了記錄:“拽著他的這個男人長什么樣子?”
可能是他的話給霍廷洲些許刺激。
霍廷洲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不知道,他頭上帶了一個草帽,我看不清他的臉。”
“他掐著我的手腕,我動彈不了。”
“后來,他把我裝進了一個麻袋,里面好黑,旁邊還有好多孩子的哭聲。”
“我還聽到了火車哐當哐當聲……”
廖醫師暗道了一聲不好。
病人很明顯這是從第三視角切換到了第一視角,這樣就等同于他把過去發生的事,又重新經歷了一遍!
廖醫師正打算喚醒他的意識。
霍廷洲的身體卻在此時突然蜷縮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也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
因為耳朵里有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直不斷的刺激著他。
他只能本能地抱住腦袋,整個人呈現出了一種防御的姿態。
“不要——不要——”
【你小子要是再敢躲一下,看我打不死你!】
男人一連踹了他幾腳仍覺得不解氣,直接抄起了一根木頭。
【大哥,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拉倒,這小子,人不大膽子倒是不小,竟然還敢逃跑。】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棍子硬,打死了最好,打不死到時候就甩大街上要飯。】
【大哥,別別別,討飯那能掙幾個錢啊!】
【我看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弄到南方肯定能賺不少錢。】
【你先消消氣,千萬別把人打破了相,要不然可就賣不上價格了。】
【要是實在不行,你就用這個。】
說著,男人拿出了一個大號的注射器。
【這東西扎人賊疼,傷口還不明顯。】
【等一下先給他把藥喂了,省得他待會受不了疼在那哇哇亂叫。】
“我不吃,咳咳咳——”
【你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還不吃,由得你了?】
話音落下,男人抄起手中注射器朝著霍廷洲狠狠的扎了過去,尖銳的刺痛瞬間蔓延到了全身。
畫面卻在此時,再一次的切換了。
這次打他的是一個尖臉高顴骨的婦人,對方死死的掐著他的臉。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黑蛋。】
【這是你爹,我是你娘。】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趕緊叫人啊……】
【嘿,這個小赤佬!你耳聾了是嗎?】
他在這家待了沒幾天,又被送到了另一家……
這家的男人是個屠夫,打起人來更狠了。
再有意識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在耳邊說。
【這孩子還有一口氣,把他帶回去吧。】
【漫漫你帶他回去做什么,這孩子臟死了……】
【修文,這到底是一條人命,就當是給我們以后的孩子積德,把他帶回去吧。】
【漫漫,還是你心善。】
再然后,他聽到哇的一聲啼哭。
【記好了,這個就是姜家的大小姐。】
【以后你就負責保護她的安全,她去哪你去哪,聽到了沒?】
【喂,我叫姜姒——】
【你呢,你叫什么?】
【我沒有名字——】
不光沒有名字,他來自哪里,他通通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