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據(jù)探聽到的消息.”
白骨洞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道:“王家三房近來似乎因花青霜回歸而動作頻繁。
像是在調(diào)動資源提供給她修煉,但具體是否如此也不得而知。
至于玄明王朝那邊……
那玄明國君據(jù)傳的確是金丹修為,乃是王家家主王無疆的胞弟,是二房之主。
不過此人行蹤詭秘,玄明朝政皆由六閣與攝政王、國師共理,國君親自臨朝批閱奏折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金丹國君.確實匪夷所思。”
趙無羈微微頷首,眼神浮現(xiàn)一絲驚悸。
“不錯,千金之軀,不坐垂堂。”
柏成觴道,“在這末法之世,金丹真人想要維持境界不跌落,必須依靠并未枯竭的四級靈脈才能穩(wěn)固。”
他話語一頓,道,“依我看,這國君不過是玄明王朝震懾四方的幌子,每日主要還是在王家的秘地修行。”
“嗯”趙無羈頷首,“我也找不出一個金丹真人需要坐鎮(zhèn)王朝的理由,哪怕只是偶爾,除非”
他想到了玄明王朝表面繁榮下的諸多掠奪和血腥。
想到了為凝結(jié)金丹同樣變得不擇手段,忍辱負(fù)重百年的張嗣塵。
“除非是為了某種重要的計劃啊”
他心中暗道,淡淡道,“繼續(xù)查,我要知道花青霜的動向,以及王家三房的真正意圖。”
白骨洞主衛(wèi)鼎聞言有些遲疑,但還是連忙低頭:“是!老奴定當(dāng)竭盡全力!”
“嗯?”趙無羈察覺到白骨洞主的神色,“是查不到有困難?”
“這”
白骨洞主忐忑作揖道,“主上,雖說玄霄洞天的情報向來很厲害,培養(yǎng)的天機閣也是強大的情報機構(gòu)。
但涉及王家族內(nèi)的情報,只怕也唯有玄霄洞天背后的勢力方有可能調(diào)查得到。
憑老奴發(fā)展的那幾個暗樁,可能還接觸不到這么高級的情報.”
“玄霄洞天背后的勢力?”趙無羈若有所思頷首,“也罷,盡量調(diào)查吧。”
“是!”
“走吧,先去黑沙坊附近的黑沙河看看。這趟路途倒是遙遠(yuǎn)”
趙無羈揮揮手,當(dāng)先御風(fēng)而去。
柏成觴和衛(wèi)鼎聞言立即跟上,同時都從各自儲物袋中取出聚氣丹藥含在口中。
此行距離太遠(yuǎn),足有五六千里。
他們雖是都修為高深。
但在這無靈環(huán)境中如此長途跋涉,也是會損耗大量的靈氣,需配合聚氣丹藥才能避免靈氣耗盡后損傷靈性。
四日后。
黑沙河畔,霧氣在暮色中凝結(jié)成鐵灰色的紗幔,河床里沉淀的玄鐵砂被夕陽映得泛起冷光。
趙無羈身著一襲黑色法袍,頭戴斗笠,高大身影氣勢雄渾,卓然佇立三里外的山崖上,黑袍下擺被河風(fēng)掀起,露出腰間懸掛的針匣。
“主上,那就是黑沙坊。”
白骨洞主衛(wèi)鼎躬身身子指向遠(yuǎn)處。
卻見遠(yuǎn)方河灣處有七座樓閣呈北斗狀排列。
最中央的一座“仙寶樓”如鶴立雞群,檐角分別插著十二桿陣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趙無羈瞇起眼睛觀察。
見半晌過去,坊市上空才零星掠過一兩道遁光,一副末法之世生意蕭條的模樣。
這狀態(tài),比他琳瑯洞天的荷月谷坊市還差。
“大環(huán)境不好啊!”
趙無羈感慨搖頭。
往來坊市的修士少了,掩護(hù)也就少了。
不過修士少也有修士少的好處。
無上洞主柏成觴枯瘦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絲凝重,躬身低聲道:“主上,黑沙坊的王家修士每隔三日便會例行巡查。不過.”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篤定,“此地偏僻,王家向來只派兩名引氣境的執(zhí)事駐守,鮮少有凝神境修士過問。”
趙無羈負(fù)手而立,目光幽深地望向遠(yuǎn)處的黑沙坊,微微頷首:“按原計劃行事。”
說罷,他袖袍一拂,曾得自梁長老的儲物袋凌空飛向白骨洞主衛(wèi)鼎。
“袋中有兩百源晶,外加你二人此前上貢的雜物。”
趙無羈聲音平淡,“去換些凝神境可用的靈藥、丹方.”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若能尋到加速靈力提純的天材地寶,不惜代價也要拿下。”
“主上放心!”
衛(wèi)鼎枯槁的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雙手恭敬地接過儲物袋,腰彎得幾乎要貼到地面,“老奴最擅此道,定為主上換來最劃算的買賣。”
趙無羈冷眼掃過二人,心中暗自盤算。
這四個月來,他嘗試以食靈王蟲輔助提純靈氣修煉,卻始終未得其法,修為進(jìn)展緩慢。
若能以這些低階資源換取高階寶物,倒也不失為一樁劃算的交易。
“記住。”
他忽然開口,“若遺跡中有異動,你務(wù)必拖住黑沙坊的人。”
白骨洞主衛(wèi)鼎躬身:“謹(jǐn)遵主上之命!”
河風(fēng)嗚咽,卷起趙無羈黑袍的一角,待白骨洞主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他轉(zhuǎn)身隨著無上洞主一起,從崖頂一躍而下。
悄無聲息地滑入漆黑的水面,眼中閃過一絲期待與警惕交織的復(fù)雜神色。
黑沙河底幽暗如墨,渾濁的河水將光線吞噬殆盡,能見度不足三尺。
趙無羈指尖輕點玄星云紋碗,碗身云紋流轉(zhuǎn),泛起淡淡清輝。
他掐訣施展氣禁術(shù),周身頓時凝聚出一層透明氣泡,將河水隔絕在外。
“走。”
他聲音低沉,跟隨柏成觴快速下潛。
百丈深處,手中云紋碗突然發(fā)燙,碗底云紋如活物般蠕動,隱隱指向某處。
“主上,就是這里”
柏成觴枯瘦的手指,指向一塊布滿青苔的巖壁,聲音沙啞中帶著幾分敬畏:“當(dāng)年老奴強闖陣法,險些命喪于此。如今有了這碗勺,應(yīng)當(dāng)可以直接進(jìn)入。”
“好!”
趙無羈催動玄星云紋碗。
碗底云紋投射出光幕,顯示前方巖壁上有道肉眼難辨的裂縫。
“醫(yī)藥術(shù)·明目!”
他并指在眼前一抹,瞳孔中青光流轉(zhuǎn),視線穿透渾濁河水,清晰看到裂縫邊緣刻著的蠅頭小字:
“三光映輝處,星斗叩門時!”
“有意思.”
趙無羈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微不可察地?fù)P起。
取出已經(jīng)修復(fù)完好的星月引靈勺,在碗沿輕叩。
第一聲清響,喚來月光。
第二聲,引動星光。
第三聲,竟從水面折射下一縷日光。
三光交匯處,巖縫如巨獸獠牙緩緩張開。
突然,整條黑沙河劇烈震顫,河水激蕩。
巖縫內(nèi)部幽影晃動,似有什么古老氣息緩緩復(fù)蘇。
趙無羈沉吟片晌,沒有妄動,揮了揮手。
柏成觴會意,召出幽影劍,身影閃入裂縫,巖壁轟然閉合。
趙無羈掐訣之間,雙眸幽幽,通過通幽嫁夢的聯(lián)系,透過柏成觴被控制的陰魂視角,觀察遺跡內(nèi)部的情況。
但見遺跡內(nèi)部的通道盡頭是座半圓形石廳。
十二根蟠龍柱環(huán)繞著中央一座祭壇。
每根柱頂還都懸浮著燈盞。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燈芯燃燒的竟是一具具疑似修士的干尸。
這些早已凝固的痛苦面容,仍保持著生前最后一刻的猙獰。
“嗯?!”
趙無羈寒毛直豎。
命無上洞主靠近觀察,確定這些干尸的確都是死了,不是自我封印的古修。
看這些干尸的狀態(tài),應(yīng)該是數(shù)百年前的人物。
很有可能就是三百年前玄天宗滅宗的那個年代。
而三百年前,恰好也是明朝末期的末法之世到來之時。
“莫非這些人的死以及玄天宗的覆滅,是與末法有關(guān)?”
“或是預(yù)料到了末法天地到來,在這里做了什么布置?想像其他古修那般等待靈氣復(fù)蘇復(fù)活?”
趙無羈心中警惕,只希望不會遇到黃裳那種老怪物。
繼續(xù)觀察。
發(fā)現(xiàn)燈盞擺放位置暗合黃道十二宮。
而祭壇上的星圖,赫然是放大版的玄星云紋碗底紋路。
更可怕的是,那些“燈油“歷經(jīng)千年仍未干涸,此刻正因外人闖入泛起漣漪。
“這遺跡里的燈,竟是用修士尸體的油脂點天燈.”
他讓柏成觴走向祭壇。
壇面凹槽與星月引靈勺形狀完美契合。
曾經(jīng)柏成觴就是從這里拿走寶物。
地磚下封存的竟是一具具水晶棺槨。
每具棺中都躺著身穿星紋道袍的修士,心口插著燈盞。
正是“燈油”來源。
然而,其中最邊緣的一個水晶棺內(nèi),卻又有所不同。
那棺中之人的心口并無燈盞,反倒是眉心擺放著一個燈盞。
此人面容雖已干枯,卻仍能看出生前威嚴(yán),身著一襲玄色星紋道袍。
“咔!”
就在這時,水晶棺突然裂開。
棺中“尸體”竟猛然睜眼,放置在他眉心的燈盞自動飛向柏成觴。
燈座底部刻著兩行小字:星火傳薪者,當(dāng)承玄天法。
“不”
柏成觴的陰魂登時急劇波動起來,仿佛察覺到危險,想要避開。
趙無羈卻是令其留在原地,握住那飛來的燈盞。
燈盞入手瞬間,柏成觴一聲慘叫,手臂頓時燃燒起了火焰。
地磚下棺材中的一具具尸體也迅速腐化,在火焰中焚滅。
那詭異的火光順著柏成觴的經(jīng)脈直沖識海,灼燒得他神識扭曲哀嚎。
趙無羈瞳孔微縮,心中警兆大作,這燈盞的火焰,竟能侵入柏成觴的識海之中!?
“玄天宗的手段果然邪門.”
他毫不猶豫,催動玄星云紋碗護(hù)住周身。
同時袖中二十八枚金針悄然懸浮,針尖對準(zhǔn)巖壁裂縫。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咔嚓!”
祭壇中央的那水晶棺突然炸裂,一道虛幻的元神從燃燒的干尸中裹挾著腐朽氣息沖天而起!
那元神形如干尸,周身纏繞著灰敗的靈光,氣息雖虛弱至極,卻仍帶著一絲凝神境沒有的極其強橫恐怖的威壓。
“三百年了.自從上次被你小子驚醒后,你終于再度返回了上次你都還未凝神,老夫元神都難有寄托之所,如今終于時機到了.”
沙啞的聲音直接在柏城觴的腦海中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貪婪。
一股虛弱的元神波動猛地?fù)淙氚爻怯x體內(nèi),便要強行占據(jù)其肉身!
“奪舍?!難道是元嬰老怪?”
趙無羈寒毛倒豎,身影已開始迅速后撤。
他更是迅速就要令柏城觴的陰魂自爆。
“嗯?!陰魂被鎖?!”
那鉆入柏成觴體內(nèi)的玄天宗元嬰元神驟然一滯,干癟虛幻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抹驚駭。
三百年前,末法大劫降臨前夕,他苦心謀劃超脫之局。
為保玄天宗靈脈不枯竭,他耗盡畢生修為布下續(xù)命大陣。
最終卻仍難逃劫數(shù),只得將自己封存于這處秘地之中。
以天燈續(xù)命,以尸油護(hù)靈,硬生生撐過了三個甲子的歲月。
一甲子前,大陣終于難以為繼,他的元嬰消散殆盡,只剩這道殘破元神茍延殘喘。
四十年前,柏成觴誤入此地時,他本有機會奪舍。
但那時柏成觴不過引氣后期修為,識海未開,在末法環(huán)境下奪舍這等修士,無異于自尋死路。
就像元神住進(jìn)四面漏風(fēng)的破屋,根本無法抵御末法侵蝕。
可如今.
“這陰魂竟被數(shù)百道符鏈鎖死?!”
元嬰元神瞳孔驟縮,只見柏成觴的陰魂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符鏈禁錮,宛如提線木偶。
“有詐!”
元嬰元神心頭劇震,瞬間明悟。
這哪是什么機緣?
分明是有人以柏成觴為餌,專釣他這等殘存元神!
“三百年來,竟有同道中人比老夫還陰毒?!釣魚釣到了老夫頭上?”
他毫不猶豫,元神化作一縷灰芒,就要遁出柏成觴的肉身。
暗中已觀察了許久的趙無羈心中急轉(zhuǎn)。
這一道元神,似乎非常虛弱,感覺還沒他的神魂強大。
“僅剩下一道元神而無元嬰我以通幽術(shù),應(yīng)該可以嘗試將之束縛封禁”
反正也是以柏成觴的身體為戰(zhàn)場。
趙無羈陡然雙眸幽光大盛,掐訣間通幽術(shù)全力催動。
柏成觴體內(nèi)殘余的三只蟲王頓時嘶鳴暴起,口器噴出渾濁符水,化作鎖鏈,絞向那道虛弱遁逃的元神。
“區(qū)區(qū)蟲豸,也敢攔本座?!”
虛弱元神雖虛卻不慌,盡顯老怪風(fēng)范,怒極反笑,袖袍一揮,元神灰芒如刀,瞬間將兩頭蟲王的意念湮滅。
可就在他即將鉆出柏成觴肉身的剎那。
“嗡!”
遺跡門戶轟然洞開,更多蟲王從趙無羈衣袖甩出,蜂擁而入,如附骨之疽般鉆入柏成觴七竅。
“通幽·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