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咸陽宮麒麟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青玉地磚上,映得殿內一片肅穆。
扶蘇立于文官首位,素白朝服纖塵不染,眉頭卻微微蹙起。
殿外忽有殿衛奔入,低聲急報:
“前線八百里加急軍報,未及奏稟,飛騎直入宮殿!”
尚未說罷,殿門已轟然開啟??!
一道如奔雷般的馬蹄聲劃破晨霧,驚動滿朝。
一名傳令兵躍馬至階前,尚未停穩便翻身而下。
他滿身塵土、甲胄破碎,胸口濺著未干的血跡,幾乎是踉蹌著沖進殿內。
“報——!”
他雙膝跪地,頭盔滾落在側,雙手將一份染血的軍報高舉過頂,聲音嘶啞,卻如金鐵交鳴。
“六公子贏子夜全面揮軍,破墨家機關城于雷火之中!”
“機關獸焚毀、矩子殉城,墨家三百年傳承,灰飛煙滅!!!”
話音落地,殿內一片嘩然!
黑磚寶柱都似震出輕響!
百官失聲,仿若聽見前線號角破空,雷火撕天。
李斯手中玉笏“啪”地一聲掉落,沉穩如他,竟一時怔忡失神。
扶蘇臉色驟變,溫潤的神情上浮現難以掩飾的震動,眼中閃過一抹難言的憂色。
上首的始皇帝原本半倚在龍榻上,聞報倏然起身,玄袍如云卷雷動。
他望向殿外,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震撼與狂熱:
“細細道來!”
傳令兵深吸一口氣:
“六公子麾下軍團威震四方!”
“有‘雷霆怒’噴吐烈焰,百丈之外摧城拔寨;有‘機關獸’聲震四野,一擊之下山崩石裂!”
“墨家三百年的城墻,在這等神威面前如同紙糊!”
殿內死寂。
群臣下意識望向殿外,仿佛能看見那毀天滅地的場景。
“繼續說。”
始皇帝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急切!
“墨家機關獸盡數被毀,其矩子啟動自毀機關與城同殉。”
傳令兵咽了口唾沫。
“雖有小股逆賊乘飛行機關遁逃,但六公子已派火騎兵統領率精騎追捕…”
“那些螻蟻不足掛齒。”
始皇帝突然打斷,鎏金護腕敲擊著龍榻扶手。
“朕要聽的是那‘雷霆怒’??!”
傳令兵額頭滲出冷汗:
“回陛下,據少府匠人所述,此物形如青銅巨鼎,腹中藏有霹靂火藥?!?/p>
“點燃引線后,能噴吐雷火,百丈之內的城墻頃刻崩塌。”
“六公子稱之為……‘火炮’。”
“火…炮?”
李斯喃喃重復這個陌生詞匯,儒雅的面容浮現困惑。
而武將隊列中的一些老將軍則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們眼中精光爆射!
仿佛看到了什么驚天殺器!
始皇帝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殿梁微顫:
“好一個火炮!好一個贏子夜!”
他猛地起身,玄色龍袍如烏云翻滾。
“傳朕旨意,命六公子即刻押送此物回咸陽!朕要親眼看看,這能噴吐雷霆的銅獸!”
扶蘇溫聲進諫:
“父皇,六弟勞師遠征,是否……”
“你懂什么!”
始皇帝一揮手,扶蘇頓時噤聲。
“此等神器,當用于掃平六國余孽!”
他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匈奴、百越,還有那些藏在山溝里的反賊,在這‘火炮’面前,不過土雞瓦狗!”
蒙恬之父蒙武將軍出列抱拳:
“陛下圣明。只是六公子這殺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造出來…”
“舉國之力也要造出來!”
始皇帝斬釘截鐵。
“傳令少府,為六公子調集天下能工巧匠!”
他忽然瞇起眼睛:
“對了,那個公輸仇……可是公輸班的后人?”
李斯連忙應道:
“正是霸道機關術傳人?!?/p>
“彩!彩!彩!”
始皇帝連說三個彩字,忽然壓低聲音:
“你們說……若是造出三百門這樣的‘火炮’,放在長城之上……”
文武百官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始皇帝滿意地頷首,卻又忽然皺眉:
“子夜何時能歸?”
傳令兵伏地更低:
“六公子說……要徹底清掃墨家余孽,恐需旬日?!?/p>
“太慢。”
始皇帝不悅地擺手。
“再派三千鐵騎接應。”
“告訴子夜,朕要在他回咸陽那天,親自出城三十里相迎?。?!”
這個決定讓滿朝文武駭然變色!
自統一六國以來,始皇帝何曾為哪個皇子出城相迎?
扶蘇的指尖在袖中微微發抖,卻依然保持著溫潤如玉的神情。
只是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落寞。
退朝時,李斯快步追上蒙武:
“蒙老將軍,這‘火炮’究竟……”
蒙武苦笑搖頭:
“末將也是今日才聽聞。丞相若想知道,不如去少府,那些匠人都參與過鑄造,不過……”
他壓低聲音。
“六公子能在數日內攻破墨家機關城,此物恐怕比傳言的更可怕?。 ?/p>
而同時,宮門外,幾個年輕文官正在竊竊私語:
“聽說那‘火炮’轟鳴時,十里之外的戰馬都會驚厥!”
“墨家機關城你們知道嗎?據說城墻厚三丈,就這么沒了!”
始皇帝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眺望著東方初升的朝陽。
他精神的面容在晨光中顯得異常紅潤,仿佛回到了當年橫掃**的壯年時光。
“噴吐雷霆的銅獸……”
他喃喃自語,忽然對身旁的趙高道:
“你說,若是早二十年有此物,朕統一六國時,能少死多少大秦兒郎?”
趙高深深躬身,陰影遮住了他陰鷙的面容:
“陛下洪福齊天,六公子孝心可嘉……”
始皇帝突然大笑,笑聲驚起殿檐上棲息的玄鳥:
“傳旨!在咸陽宮前廣場筑高臺,到時候,朕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試射這‘火炮’!”
……
晨霧未散。
機關城廢墟外圍。
贏子夜正在營帳內把玩著一方青銅匣。
玄色大氅垂落在鎏金座榻上,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匣面星辰紋路,若有所思。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公子!”
公輸仇的嗓音嘶啞難掩興奮,機關臂掀開帳簾時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老朽在機關城地底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贏子夜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說?!?/p>
“墨家這群偽君子,竟在城下挖了條密道!”
公輸仇的獨眼在晨光中泛著貪婪的光。
“里面全是青銅機關圖譜,還有……”
他壓低聲音。
“疑似關于蒼龍七宿的絕密之物!”
青銅匣在贏子夜掌心微微一震。
他緩緩起身,玄色衣袂掃過案幾上那盞早已涼透的酒:
“帶路?!?/p>
……
機關城廢墟深處,幽暗的地下水道傳來潺潺回響。
贏子夜的鎏金戰靴踏在濕滑的青苔上,玄色大氅在潮濕的空氣中紋絲不動。
公輸仇佝僂著身子在前引路,機關臂發出的幽綠磷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長滿銅銹的墻壁上。
“公子請看?!?/p>
公輸仇突然停在一處漩渦翻涌的地下河前,機關臂“咔咔”變形為鉤爪。
“就在河床下方三丈處!”
鉤爪破開水面,拽起半截青銅立柱。
斑駁的柱身上,密密麻麻刻著蠅頭小字。
贏子夜俯身拂去水藻,指腹觸到“青龍”二字時,瞳孔驟然收縮!
“陰陽家那些人在西側密室找到了幻音寶盒?!?/p>
公輸仇的獨眼閃爍著詭譎的光。
“但更蹊蹺的是這些……”
他轉動機關臂,更多青銅殘件被拖上岸,每一塊都刻著殘缺的文字。
贏子夜拾起一片形如龍鱗的銅片,上面依稀可辨“辰年谷雨,農家十萬子弟待令”的字樣。
又一塊刻著“項氏引弓,墨家斷后”的青銅板在磷火下泛著幽光。
所有碎片拼湊起來,赫然是一幅龐大的反秦網絡圖。
“青龍計劃……”
贏子夜的聲音比地下河的水流還要冷。
他指尖突然發力,那片龍鱗銅片在掌心扭曲變形。
“看來這些叛逆,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謀劃了?!?/p>
公輸仇的機關臂突然發出警報般的“滴滴”聲:
“公子,這塊的機關紋路?!?/p>
他指向半截青銅鼎足,上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老朽懷疑原本記載著關鍵人物,可惜……”
“炸毀了?!?/p>
贏子夜冷笑一聲,玄色衣袖掃過那些青銅殘片。
他突然抬眸,眼底寒芒如劍:
“拓印?!?/p>
公輸仇一愣:
“公子是說……”
“把這些字全部拓下來,繼續破壞水下機關。”
贏子夜一字一頓道。
“至于這些青銅器——”
他抬腳將半截立柱踹回河中。
“全部熔毀?。。 ?/p>
“還有…今日之事。”
贏子夜指尖緩緩摩挲著天子劍柄。
“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就去陪墨家殉葬!”
公輸仇的膝蓋重重砸在濕滑的石板上:“老朽明白!”
贏子夜轉身走向甬道,玄色大氅掃過水面。
在他身后,公輸仇的機關臂噴出幽藍火焰,那些承載著驚天秘密的青銅器在烈焰中漸漸扭曲融化。
河水蒸騰起的白霧里,隱約可見“項氏”“農家”“刺秦”等字跡在高溫中永遠消失。
……
當地下河重歸平靜時,贏子夜已經站在廢墟高處。
他望著遠處正在集結的黃金火騎兵,指尖摩挲著袖中那份剛拓印的絹布。
“傳令。”
贏子夜的聲音很輕,卻讓匆匆趕來的傳令兵瞬間跪倒。
“即日起,各郡嚴查農家子弟?!?/p>
“凡項氏一族……”
他頓了頓,嘴角浮現殘忍的弧度。
“殺無赦!”
他話音剛落,地下河水面突然劇烈翻涌起來!
拳頭大小的氣泡不斷上浮,在河面炸開一團團渾濁的浪花。
“稟公子,破土七郎已破壞水下機關?!?/p>
“果然還有東西!”
公輸仇的機關臂滴滴作響,獨眼中閃爍著亢奮的光芒。
“老朽用墨家機關術反推其原理,這應該是……”
話音未落,整條地下河突然震顫!
河床中央裂開一道三丈寬的縫隙,渾濁的河水打著旋被吸入地底。
伴隨著齒輪咬合的轟鳴聲,兩側石壁緩緩分離。
露出內藏的青銅密匣。
那匣子通體幽藍,表面浮凸著星宿紋路,在幽綠磷火下流轉著妖異的光澤。
“這是……”
公輸仇的機關臂突然僵在半空。
“陰陽家的星紋秘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