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
麒麟殿。
鎏金燈盞將夜宴照得如同白晝。
百官分列兩側,目光卻不時瞥向殿中央那尊青銅火炮模型。
這是贏子夜來的路上,特意命人打造,獻給始皇帝的禮物。
“韓信。”
始皇帝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一襲布衣的韓信出列跪拜,破舊的衣袍與奢華的大殿格格不入。
但當他抬頭時,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卻讓滿朝文武為之一凜。
“以五千人破項氏精銳,炮轟東谷。”
始皇帝指尖輕叩龍案。
“朕授你為中郎將,領兵千人。”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李斯眉頭微皺,這布衣小子竟然直接封了中郎將?
但當他瞥見贏子夜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時,終究沒敢出聲反對。
“末將…謝陛下隆恩!”
韓信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曾經(jīng)的胯下之徒,竟能站在大秦最高殿堂受封。
“公輸仇。”
佝僂的老機關師拖著機關臂上前,金屬關節(jié)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霸道機關術助我軍大破墨家。”
始皇帝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賜金千斤,擢升將作少府丞,專司火器研制!”
公輸仇的獨眼迸發(fā)出貪婪的光芒,機關臂“咔咔”作響。
“老臣定當盡心竭力!”
他偷瞄了眼贏子夜,暗道這步棋果然走對了。
“夏侯嬰。”
精瘦的騎將快步出列,馬鞭還別在腰間。
“攻克機關城期間,你率兵七戰(zhàn)七捷,斷墨家水路。”
始皇帝微微頷首。
“晉爵三級,賜御馬十匹。”
“周勃。”
沉穩(wěn)的將領抱拳行禮,鎧甲上還帶著未愈的箭傷。
“堅守側方豁口,死戰(zhàn)不退。”
始皇帝目光中帶著欣賞。
“擢升衛(wèi)尉,統(tǒng)轄都城防務。”
“樊噲!”
虎背熊腰的猛將大步出列,腰間巨斧與地磚相碰,發(fā)出沉悶聲響。
“哈哈哈!老子在!”
他洪亮的聲音震得燈盞搖晃,在御史大夫的瞪視下才慌忙改口。
“末…末將在!”
“陣斬墨家精銳、高手無數(shù)。”
始皇帝竟沒計較他的失禮。
“晉爵三級,再賜你良田百頃,美酒十車!!!”
……
封賞結束后,殿內仍余歡聲笑語。
諸臣觥籌交錯,君臣一時其樂融融。
始皇帝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緩緩掃過幾位公子與隨臣,語氣不疾不徐:
“子夜,此番東巡歸來,沿途風雨兼程…期間,可還發(fā)生何事嗎?”
話音剛落,贏子夜便神情一凜,出列拱手,眼神如電,將刺殺一事悉數(shù)說出。
始皇帝面色凝重,沉聲道:“可知是何方鼠輩?”
“兒臣慚愧,未能查出主使。”
“雖解決了來犯之敵,但還是讓他們逃了一些人……”
贏子夜輕撫腰間天子劍,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趙高:
“不過兒臣想來…”
“藏頭露尾之輩,終究難成氣候。”
趙高適時出列,蒼白的面容在燈光下宛如鬼魅。
“陛下明鑒,這些陰溝里的老鼠,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抽動,暗惱這些廢物刺客竟連試探都做不到。
“確實如此。”
贏子夜忽然輕笑,舉起酒樽向趙高示意。
“我大秦氣運昌盛,宵小之徒自然無所遁形!”
兩人目光在半空交鋒,殿內溫度仿佛驟降!
另一頭,胡亥忽然微微一僵,手中那抹甜膩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冰。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掃向六哥腰間,隱約感受到那柄天子劍似乎與往常不同。
心頭一緊!
竟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劍穗傳來!
仿佛懸著的利刃,隨時準備割斷他的喉嚨!
恐懼無聲蔓延,令他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而龍臺之上。
始皇帝目光沉凝,緩緩收回酒樽,語氣雖沉穩(wěn)卻透著威嚴:
“子夜身受暗算,實屬大不敬!!”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聲音沉沉而有力!
“此等逆賊,誓必查明根源,緝拿兇手,朕…誓不姑息!!!”
隨后,他大手一揮,恢弘威嚴中帶著安撫。
“眾卿勿驚,繼續(xù)飲宴。”
話音落地,殿內編鐘聲再度響起,禮樂悠揚,掩不住空氣中悄然升起的警惕。
始皇帝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卻仍停駐在贏子夜身上。
他的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金石敲擊。
“這次墨家謀逆,事涉廣遠,牽連深重。”
“朕思慮良久…百家之學,固然可興教化、助治術。”
“但其中亦有異志之徒,借學行私,托義謀逆。”
“百家可留,異心不可養(yǎng)。”
“帝國不可有第二個墨家。”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神色皆變!
淳于越垂下眼簾,拇指輕敲案幾,面色如常,指節(jié)卻微微泛白。
扶蘇雙手伏案,視線定在眼前的《春秋》殘簡上,那素日溫潤的眉眼,此刻寫滿壓抑與掙扎。
祖龍轉眸望向下方:
“子夜。”
“此事,朕欲交由你親自主持整頓——”
“查明余黨、清除隱患、重整學令。”
“保我大秦學統(tǒng)一制,學術為國所用,言論為政所輔。”
“你可接下此任?”
聲音不高,卻宛若沉鐘,震徹殿宇。
贏子夜從容起身,玄色長袍上的金線暗紋在燭光下流轉。
“兒臣領命。”
他轉身面向群臣,嘴角含笑,眼神卻冷。
“凡愿為大秦效力者,帝國自當以禮相待!!”
陰陽家席位上,星魂目光微凝,紫瞳如星海深沉。
他似有所感,正欲出聲,卻被月神抬手輕輕按下。
這位蒙眼的女祭司靜靜端坐,廣袖如云垂落,她并未言語,卻微微頷首,神情間透出一絲難以言明的肅穆與警覺。
“至于那些…”
贏子夜指尖輕叩腰間天子劍。
“心懷鬼胎之徒……”
突然!
李斯驀地起身,伏地再拜,聲音擲地有聲。
“陛下圣明!”
這位法家代表激動得胡須顫抖。
“百家之學,當以帝心為綱。”
“若無規(guī)矩,便是縱虎歸山!”
“臣愿竭力輔佐六公子,清查余孽,肅正風氣,還我大秦朗朗乾坤!”
始皇帝滿意地頷首,抬手示意樂師奏樂。
編鐘聲里,侍者們魚貫而入,捧著熱氣騰騰的珍饈美味。
百官強作歡顏舉杯相慶,只是那酒樽相碰的聲音,怎么聽都像是刀劍交擊。
贏子夜回到席位時,發(fā)現(xiàn)案幾上多了一卷竹簡。
展開一看,竟是儒家《禮經(jīng)》的殘卷,邊緣處用朱砂批注著“民貴君輕”四字。
他抬眼看向儒家席位,正好捕捉到大哥扶蘇眼中那轉瞬即逝的憂色。
“有意思。”
贏子夜輕笑一聲,將竹簡投入身旁的炭盆。
火焰竄起的剎那,他看見趙高正在向胡亥耳語,而十八公子手中的蜜餞,早已被捏成爛泥。
就在這時!
忽見淳于越手持玉笏,從扶蘇身后緩步而出。
“陛下!”
淳于越的聲音如同利刃劃破綢緞。
“陛下要整頓百家學說,此舉恐有不妥啊!!!”
殿內樂聲戛然而止!
贏子夜指尖輕叩酒樽,眼底閃過一絲冷芒。
始皇帝緩緩放下金樽,玄色帝袍上的龍紋在燭光下仿佛活了過來。
“哦?”
祖龍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殿內溫度驟降。
“淳博士又有何高見?”
淳于越的玉笏在微微顫抖,卻仍挺直腰板。
“百家學說源遠流長,若強行整頓,只怕會適得其反。”
“老臣恐…恐天下百姓人心惶惶啊!”
“放肆!”
李斯拍案而起,案幾上的酒樽翻倒,瓊漿玉液浸透了竹簡。
“陛下圣裁,豈容你妄議?”
淳于越不退反進,竟向前邁出三步。
“百姓乃國之根本!農(nóng)家教民耕種,醫(yī)家救死扶傷,墨家……”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
“若因整頓而傷及百姓,大秦根基何在?!”
“砰!”
始皇帝手中的青銅酒樽突然爆裂,碎片深深嵌入龍案!
琥珀色的酒液順著案沿滴落,每一聲都像催命的更漏!
“寡人做任何決斷——”
祖龍緩緩起身,玄色大氅無風自動。
“用得著你們來教嗎?!”